她那倔强着,却肯低头的模样,实在是叫他无法不心动。
小东西,叫人恨死,却又没办法真正恨得起来。
他移开目光,轻哼了一声:“这又是什么,又一次主动来谈交易么?上一次的还没扯平,这就又要多开一张远期支票?”
他靠着桌沿儿坐下来,长腿微敞。
“可惜我这个人一向在乎的是现实的收益,不相信远期的许诺。”
心底涌起奇怪的颤抖,一路攀上四肢,滑到指尖。
她深吸口气:“你想怎样?”
他两手拄在身侧桌面上,眯眼凝视她。喑哑地唤:“……过来。”
安澄走过去,眼前一片金星飞舞。她知道那是太紧张了,脑血管都在收缩,供氧不足所致。
站在他面前,她深深吸气:“可是……琳达的案子还没上庭,我不能现在就履行前面给你的承诺!”
“万一,你输了呢?”
“嗤……”他加了一点怪声,低声鄙夷:“这个案子,就算只为了咱们俩之间的赌局,我也赢定了!”
安澄紧张得不敢看他,轻轻闭上眼:“那,你现在要怎样?”
他的目光刺过来,像凌厉的剑光。
“跟汤燕七分手。”
“我不!”她立即回声:“这个条件我不接受!”
他目光阴鸷下来:“真是顽固的结巴!”
“我、我愿意!”她气急了,狠狠回瞪他。
她现在明明都不结巴了,可是他还时时刻刻说她是结巴,害得她都控制不住自己,一个劲儿地在他面前又结巴了!
他两手撑住桌面,也深吸了几口气:“明明是你来求我,所以条件应该我来定。可是你却这么不讲理,这个不行,那个也不行。我真不明白了,是你来求我呢,还是我在求着你呢,嗯?”
安澄两颊也轰地红了起来,使劲咬着唇:“……你、你别故意刁难我。提、提一个我能接受的,我、我就答应你。”
他摇摇头:“你说得简单,可是其实对我来说难度却很高。嗤,我想要的,你都不肯给;而你能给的,又都不是我期待的。”
原本还一肚子气和挫败,可是猝不及防地竟然就被他这样一句话说得酸了鼻尖。
她垂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汤律师,我从没想过要为难你,你就也别刁难我。其实咱们两个……都能放对方一马,就好了。”
“放对方一马?”他尖诮地笑起来:“你指望我怎么放你一马呢?是……眼睁睁看着你去跟汤燕七交往,还是——撒谎说我不想要你?”
安澄知道自己快要哭了。她死死忍着,大口大口吸气:“汤律师,对不起,我想今天其实我或许,不应该来麻烦你。汤律师忙吧,我先走了。”
“敢走~”
他气,他急,可是……他知道不能在这样时候真的跟她针锋相对。
曾经的教训还不够么?他越是针锋相对,她也会被激出更大的勇气来,更梗着脖子跟他势不两立。
他不怕跟她吵,可是如今22岁的他,却不想真的伤到她的心。
他跟她是那么的相似,曾经看着彼此就像对着镜子看见自己。相同的家庭境遇,相似的心路旅程,都叫他原本更懂她的疼。
可是她却没有他的幸运。他至少还有一大家子的人,有开明的祖父、有耐心的继母、有最善和稀泥的弟弟;还有叔叔婶婶、兄弟姐妹。可是她,什么都没有。
他有那么多人的陪伴,尚且不容易从那个心结里走出来,她就更难。越是骄傲的灵魂,就越不愿承认自己的痛,不愿让人看见自己的伤。
他都懂。所以他比这世上任何人,都更爱她。
即便她对他这样冷,却因为他懂,所以他不怨她,反倒更疼惜她。
他缓了口气,轻哼了声:“回来。我教你。”
安澄攥紧了拳,硬着头皮又转回身来。
站在他面前,隔着一步的距离。却被他伸手拉过去,裹在两脚中间。
他凝视她,带着她不敢去辨认的疼惜。
“吻我。”
她张了张嘴。
“别告诉我这也不行,”他目光深浓,却带了一点点促狭:“反正从你回来,我们也已经吻过了无数次。如果连这个也不行,那我就不玩儿了。什么琳达的案子,让她去死吧。”
“你这个人!”她无可奈何。
一闭眼一跺脚,就当烈士视死如归,她上前闭上眼向他吻上去。
他却竖起一根手指拦住,隔在两人唇间。沙哑地呼吸着,缓缓地说:“我要你真心实意,认真地吻我。”
他深吸一口气:“就像你……曾经那半年时,那样的吻我。”
她睁大眼睛,这么近地瞪住他。
有一股酸楚,从心底呼啦地涌起来,几乎要控制不住了。
那半年,她曾经……那么认真地吻过他。
那半年……她知道她已爱上他。
可是现在,又该如何用曾经的心境和动作?
他轻喘一声:“其实我是那么容易喂饱的孩子,只要你认真吻我一次,我就肯为你刀山火海,死也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