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眉头一皱,不悦道:“我这里正在说要取消跪拜旧制,你们给我下跪做什么?难道说你们对我要禁朱熹的理学思想不满,给我上眼药么?”
虞乐亭等人恭恭敬敬地给李景磕了三个头,然后起身说道:“大帅的话我等都听了,这三个头是我们真心实意给大帅磕的,磕了这三个头以后,我们就像大帅说的那样,从今以后挺直了腰杆做人,再也不随便给人下跪。”
李景闻听大喜,重重拍了拍三人的肩头,然后转身看向袁可立道:“先生,您看,并不是所有的读书人都反对,起码他们三个就不……”
说到此,忽见袁可立脸上老泪纵横,李景急忙住口,上前一步拉着袁可立的手道:“先生可是为学生的话生气?要是先生不愿意,那学生就不做这件事了!您老千万莫要生气!”
袁可立擦拭了下眼泪,摆摆手道:“我非是生气,而是感慨。我辈读书人最大的志向便是齐家,治国,平天下,却不知单单依靠儒家的思想,齐家容易,治国却难,想要平天下更是难上加难。”
李景轻抚袁可立的后背道:“先生,儒家的思想并非全不可用,圣人的话大多都是有道理的,咱们自然也不能以偏概全。我的意思是去芜存菁,让那些有用的思想流传下去,把那些禁锢人思想的东西去掉。”
顿了顿,李景忽然笑道:“其实,很多事情都是当权者搞得欺人的把戏。比如说汉初之时,皇家崇尚老庄,讲究无为而治,但实际上国家照样颁布法令,终究还是要以法治国。后来推崇儒术,讲究的是以德服人,但是匈奴侵扰,终究要靠军队将之打回去。
我知道我这话要是传出去,必然会有人说我曲解了治国之道,必然会有人说治国当以德化为主,刑法为辅。”
摇摇头,李景笑了笑道:“我举个例子你们就知道这个观点的缪处。大家都知道,宋仁宗在位之时,向以宽仁著称,施行的是以仁治国之策,平均三年就会大赦一次。
结果如何?那些罪犯被赦免以后并未洗心革面,而是继续为恶。
我不知诸位有没有想过,当仁宗皇帝对那些罪犯施行仁政的时候,对那些受害者公平么?那些受过伤害的人找谁说理去?
换做我是当事人,说不了理,我就会以暴易暴。反正我只要躲上几年,皇帝再次大赦我就没事儿了。
大家都是熟读史书之人,想来应该知道宋时多悍匪。为何如此?皆因宋朝的统治者为博仁名,不以法治国。”
听李景此言,在座诸人都是大点其头。
顿了顿,李景接道:“在我看来,要治国,必须要靠完善的律法制度,有了完善的制度,再辅以德化教育,告诉人们应该讲究忠、孝、仁、义,礼、信这些美德,如此才是治理国家的正途。
另外我想说一下忠的含义。
我认为忠的对象不应该是某个人,不应该是帝王,不应该是上官,而应该是我们这个国家,我们这个民族。大家都知道文山公(文天祥)吧?文山公何以能名垂千古而不朽?盖因文山公对国家之忠诚。我辈当以文山公为楷模,当心存正气,如此方能中兴大明!”
李景言毕,袁可立捋着胡须不住点头,虞乐亭等人尽皆抱拳:“谨遵大帅教诲。”
“俊扬,把大帅的话记下来,大帅此番教谕,尔等当铭记在心,宜当传谕天下的读书人知晓!”袁可立说道。
“是!先生!”虞乐亭躬身应道。
杨柳风和方程也不迟疑,急忙帮着铺纸研墨。
待准备就绪,虞乐亭略略回顾了一下李景的话,随即提笔疾书,顷刻间一篇锦绣文章出炉。
其中不免加以润色,删去李景说的一些粗话。
虞乐亭书毕,呈于袁可立关。袁可立看了不住点头,然后递给李景。
李景看了摇头笑道:“李某言语粗鄙,不想经过俊扬兄修饰润色之后,竟成一篇美文。惭愧!惭愧!”“大帅过谦了,我等不过写写文章,大帅才是真正有大学问的。若论才学,我等实不及大帅万一。”虞乐亭笑道。杨柳风和方程二人也笑着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