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雀街,巷子口尽头。
一户茅草、树枝搭就的棚屋,被雨水冲刷得几乎快散架。
再困难的人家,都能住得起泥坯瓦房。
只有萧季然一家,住着摇摇欲坠的茅屋,屋内漏雨,地上湿漉漉一片,潮气熏天。
虞维音打量着近乎家徒四壁的房,除却桌椅板凳,就是一张硬邦邦的木床。
而此时,那木床上,已被雨水打得斑驳,在薄被上留下墨色的水渍。
“萧某一贫如洗,怕是让姑娘见笑了。”
萧季然自从虞维音口中听到“燕筱”的名字,神色便一直绷紧,看向虞维音时,眼里也带了防备。
“姑娘看到了,我这里只有茅屋陋室一间,不知道姑娘所求为何?”
“萧兄每月十五日,会带如卞在郊外的城隍庙,与燕筱姑娘见一面。我只求萧兄劝燕筱姑娘,将那耀光绫舍给我,我会拼却所有,助你们一家团圆。”
萧季然的神色骤变,从起初的疑惑,到惊惶。
“你是谁?怎会得知我们的事?”
“萧兄,若是有心查访,不光是我,也许很快便有其他人知晓。你从越地,一路追随燕筱姑娘奔波来到桐城,这一路上,也想了很多出逃的办法吧?既然失败了,为何不试着让我来帮你?”
见到他眼里迸射出的锐利,虞维音笑笑。
“你不必惊慌,我是虞府大小姐,只想得那耀光绫而已,对你们并无恶意。”
萧季然握紧双拳,目光在虞维音身上扫过,心内百转纠结。
这个女子,竟将他们的底细都弄得明明白白了!
他与燕筱都是越人后裔,青梅竹马,早有婚约。
只是燕筱的爹在大陈朝中被人构陷,打入天牢,连累了燕府上下一百来口人,男丁流放,女眷入娼。
萧府因此事,也日渐门庭冷落。
萧府老爷与主母,喝令萧季然立刻与燕筱解除婚约,从此相忘江湖。
是他不肯,自燕筱入了越地楚馆,他便一直想方设法,试图救她出来。
奈何罪臣之女,照身帖早已在县衙备案,又与鸨母签了身契,出了楼投店住宿,事便败露了。
萧季然也曾带燕筱逃过一次,却小瞧了青楼的打手。
他那样文弱身子,只十几棍下去,便吐了殷红的鲜血出来。
燕筱后来有孕在身,生下萧如卞交给他后,便绝了出逃的心。
兜兜转转,从越地楚馆,辗转至桐城,她欲与君别,萧季然却始终不肯放手。
既然救不了她,便在离她最近的地方,远远地看她一面也好。
萧季然再度将目光转向虞维音,见她一双凤眸夺人摄目,眼里闪着祈盼的光芒。
他微抿了唇,“虞小姐,筱儿既不愿给你耀光绫,恐怕我也无法扭转她的心意。”
“燕筱姑娘不愿舍我,是打定主意凭借耀光绫,在花魁大选上一举夺魁,我猜测,她的本意是想从此扶摇直上,好周济你们,让你们过上更好的生活,但是……”
虞维音话音一转。
“夺魁之夜,陈都尉预备纳她为妾,你可知陈都尉是何人?”
萧季然听过陈都尉,脑中浮现出苍老枯瘦的老者形象,陡然握紧了双拳,颊边涌现怒气,将苍白脸颊映得通红。
他突然冷笑了一声。
“你怎知道这些?我又凭什么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