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处黑夜,伯洛戈却觉得有圣光照在脸上,在这种要命的情况下,这光芒把伯洛戈烤得泪流满面。
喧嚣的声音逐渐远去,渐渐的、寂静里只剩下了伯洛戈翻页的声音。
每一次翻页,回忆里的景色都在变化,日期不断地更迭,将岁月缓慢地推进。
伯洛戈一度以为阿黛尔在深夜里是在抄录祷言,实际上她只是在记日记,她一直保持着写日记的习惯,直到不久前她去世。
每一本日记都是如此地厚重,记述了阿黛尔所经历的每一天、每一秒,看了眼手提箱里的日记,伯洛戈明白劳森为什么舍不得了。
这记录了他母亲的一生,现在他却把它交付给了自己,越是翻阅,伯洛戈越是能感受到这份礼物的沉重。
他就这样翻看着阿黛尔的日记,从阿黛尔参军,到漫长的军旅生涯结束,她开始了新的生活,告别了旧的地方。
她曾走过很多地方,最终又回到了这里。
这感觉很奇妙,就像另一个人将她的一生完全地展露了出来,毫无保留,也无所隐瞒,因为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她的人生是正直的、光明的,就此她不惧怕任何人的目光。
伯洛戈觉得自己已经不是在看一本本日记了,更像是在读一个人的自我告解。
不知不觉中,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伯洛戈窝在沙发上,看完一本日记后,将它合起放在一旁,再拿起另一本。
阿黛尔不怎么和自己提起过去,但现在伯洛戈从她的日记里看到了一切。
在战争结束后,阿黛尔退出了军队,但她没有返回自己的家乡,而是跟随莱茵同盟的部队留在了焦土废墟上,和很多人一起重建着这座城市。
经过战争的洗礼,阿黛尔变得成熟且稳重,她继续着医生的职责,帮助了很多饱受战火摧残的人,不久后新的城市在废墟上建起,它有了一个新的名字。
誓言城·欧泊斯。
城市建立后,阿黛尔继续着她的善行,她基本不和人提起她从军的经历,也少有人知道这位虔诚的医生有过那样的经历。
接下来的日记内容变得琐碎起来,尽是一些日常生活,还有乱糟糟的人际关系,阿黛尔的抱怨话也多了起来。
“有些人与其用言语与行动来拯救,不如直接赏给他一发子弹,这种人活在世上只会弄得大家都不开心。”
“为什么打仗的时候,这些人没有死啊。”
“神啊,这是您给我的考验吗?这有些太过分了吧!”
伯洛戈看到这些时笑出了声,看样子仁爱的阿黛尔,也有耐心被消磨光的一天。
往后的日记里,这样的抱怨话逐渐少了起来,阿黛尔习惯了这一切,又或者说成长。
伯洛戈脸上洋溢的笑容消失了,接下来阿黛尔经历了诸多的坎坷,好在她都挺了过来,她在日记又写到,她参加了老兵们的聚会,去看看曾经的战友们。
有些人死了,有些人还好好地活着,也有些人倍受那段经历的折磨,也有些人销声匿迹。
“有人见到伯洛戈了吗?”
“很久没见到了。”
“你不知道吗?他所在的部队是最先进入的……”
“……”
聊到这,阿黛尔神情有些黯淡,她还记得那个叫伯洛戈的人,之前的混战中,两人一起经历了奇妙的历险,先是狼狈不堪地逃出营地,然后是野外求生,折腾了大半个月,两人才和部队汇合。
阿黛尔本以为伯洛戈会来的,还想和这位奇妙旳朋友聊一聊最近的经历,可直到现在她才意识到,这位奇妙的朋友说不定已经死了。
她觉得有些难过,但也没有那么难过。
自那场奇妙的历险后,阿黛尔和伯洛戈已经很多年没见了。
很不想承认,但有时候时间与距离,真的会削弱一些看起来坚不可摧的东西,无论它们曾经有多么坚硬,乃至铁石也难以击溃。
然后阿黛尔继续她的人生,她仍在追求她所想的生活,在工作之余阿黛尔在孤儿院做义工,她见到了很多人,又经历了很多事。
阿黛尔也并非伯洛戈想的那般强大,在日记里她无数次对生活失去了希望,但又再次坚强了起来。
战争没有打垮她,她觉得生活更不可能将她击溃。
她没有结婚,一心追求着自己崇高的理想,她在工作的孤儿院收养了一名孩子,他叫劳森。
然后阿黛尔的孩子逐渐多了起来。
伯洛戈眼神柔……他很少展露这么温和的一面。
时钟上的指针也临近了午夜,他把大部分的日记都看完了,旁观着阿黛尔的一生,现在只剩最后一本日记等待伯洛戈翻阅。
伸出手,伯洛戈拿起了那最后一本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