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填房有了这些,还有什么好奢求的呢?可是梅氏这么些年为了牢牢抓住手上的权力,一心忙于中馈与府里庶务,生怕丢掉这些便等于丢掉了夫人身份,因而并没曾放心思在教育儿女之上,以至于祈允靖贪生怕死,祈允恪与她离心离德,祈木兰也浑然不像个尊贵的王府贵女。这都是她的责任。定北王口上不说,难道心里不会想吗?
相夫教子才是她应该做的,子女没教育好,是她的失职。定北王当年把几个儿子全都去沙场,不是没有考虑的。所以到如今坚持下来的祈允恪可堪大用,而半途受伤就已留京的祈允靖则几乎不受他待见。相比起继室,男人看重的多半还是子嗣,如今他们父子与同生共死过的祈允灏他们关系亲密,反而日渐疏远了梅氏,这不是很容易就能理出因由的吗?
可惜梅氏压根就不明白自己错在哪,作为下人的香英自己,又能对她说什么呢?
晚间琉璃才吃过饭,正下床在小花厅消食,冬梅打帘子说吴忠来了。
定北王在琉璃生产那日说过等琉璃出了大月子之后便要她与梅氏同掌中馈,这几日吴忠往朝庆堂来的次数明显多了。倒不是讨好她,而是定北王交代让他凡事问过梅氏之后再来回禀琉璃一遍,等于是提前让她参“政”。因为只是听一听,顺带从中了解王府日常要务,所以琉璃倒不嫌麻烦。祈允灏本是不欲让她接这个手,可是琉璃因为觉得定北王与他好不容易好起来,突然驳回他的面子还是不妥,当然也还是想趁机练练手,所以就又劝回了他。
吴忠进来后,先向琉璃作了个揖,然后道:“前些日子因为殂击太子的人马,用了不少灯油蜡烛,如今库存不多,需要即刻备货,请奶奶示下,批个条子让小的去帐房拿钱。”
琉璃一听就不解了:“这批钱的事儿向来是由夫人作主,我又还没掌中馈,怎地问起我来?”
吴忠看了眼她,说道:“夫人病了。”
“病了?”琉璃不由皱眉,昨儿还听说梅氏在荣熙堂打奴才呢,怎么可能突然病了?“什么病?”
“小的也不知。”吴忠道:“下晌宣了太医来看,然后开了方子让人去抓药。方才小的过去请示,香英说夫人睡着了,让小的来问大奶奶。”
琉璃直觉梅氏又在弄花花肠子,明知道她在月子里,偏还让吴忠来请她批钱,这不明摆着不让她往安生里过么?
“我这里没有通牌,便是口头批了你也拿不到钱。”琉璃坐下来,接过月桂递来的燕窝吃了口,然后道:“不过府里既然等着要钱用,你便上粮油铺子里赊一千斤灯油蜡烛去,就说等夫人病好了,再给他们钱。”
吴忠一听这话便愣了。去赊两千斤蜡油,莫说人家没两几家店里赊得起这数目,就是赊得起,堂堂定北王府居然要跟人赊东西,这传出去还像话吗?人家背后里要怎么埋汰这府里的当家人?吴忠想到这里,便也明白了琉璃的意思。梅氏虽然是正经的定北王夫人,可如今定北王对她的态度别人不知道,他却没有不清楚的,跟眼前才为府里添了嫡长孙的大奶奶比起来,往长远来看谁最有话事权?
见琉璃慢条斯理坐着喝汤,他心里如明镜似的,当下就说道:“小的谨遵奶奶吩咐。不过,无凭无据,人家也未必肯接下这个单。”
琉璃放下汤碗,说道:“你不会让他把货送到府上,当面问夫人要钱?”
吴忠一拍脑门,恍然道:“奶奶英明!小的这就去!”
吴忠出了门,月桂走出来,“夫人这是成心把奶奶往死里折腾呢。等到人家把货送上门,守着荣熙堂大门等着要钱的时候她就知道奶奶厉害了。”
琉璃没说话,她原本也是觉得梅氏这是有意折腾她,可是仔细一想,又觉得梅氏不至于没心没肺到这地步。如果说琉璃今儿不答应吴忠,也不出这主意,那反过头来吴忠去禀定北王,那吃瓜落的岂不是她自个儿吗?这个时候她可再也经不起定北王对她什么不满了,再不满,梅氏这半份中馈大权只怕都会危险。
梅氏再蠢也不会不明白这道理。所以琉璃觉得,这里头应该还有点什么蹊跷,而不是仅仅只为了让她坐不成月子这么简单。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