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听出味儿来,忙道:“莫非这咳嗽并不是着了凉?”
老太太眉头紧锁,便不作声,撑着身子又躺下去了。
琉璃在床头为她捶着腿,守了会儿见她睡着,便也回地铺去了。
第二日是四月初二,正该是全府里来请安的日子。老太太折腾了半宿,一觉便睡过头了,到辰正时还未醒来。琉璃担心她劳累,便也未曾唤醒,因夜里她也不准她去唤碧云青裳,琢磨着只怕不想是让人知道,于是只告诉她二人老太太睡得晚,要再歇会儿。
余氏等人在花厅里等了半日,见得琉璃终于露面,便喝斥道:“老太太年纪大了,你该劝着她早些歇才是,如何弄得这般晚?!若是闹得老太太身子不爽,你可仔细!”
琉璃并不答话,只垂首站在靠近里间的帘栊下,只等屋里一有动静,便可立刻进去。苏姨娘碍着余氏在,也不好擅自进内,便问琉璃:“老太太昨日可是与老太爷说话晚了?”琉璃含浑道:“正是呢。老太爷回来还吃了山药粥。”
苏姨娘点了点头,又再看她两眼,才又坐下了。
聂氏正坐在琉璃不远,等着心焦,便将茶盅举了给她道:“给我添点热茶来!”
琉璃不动。聂氏竖了眉:“怎么不去?”琉璃笑道:“四夫人想是忘了,我是来侍候老太太的,这正等着侍候她老人家起床呢。夫人若是要喝茶,我这便让丫鬟们去倒便是。”说着招手唤来廊下绿荷,“去给各位夫人都添上点热茶。”
绿荷连忙去了。
聂氏气得牙都歪了:“小贱蹄子,真以为攀了老太太就当上凤凰了么?早晚叫你落得连野鸡都不如!”
琉璃回过头来,正要答话,里间忽然传出老太太声音:“那丫头呢?又上哪儿偷懒去了?!”便见青裳转出来,招手让琉璃进去。
聂氏盯着她背影,恨得眼珠子都差点瞪出眶来。
琉璃进得屋内,老太太已坐起了,即便补了一觉,面色也十分惨白,毫无精神的样子。碧云正在一旁为她准备梳妆该用的首饰。老太太见得琉璃,便斥道:“都多晚了?怎地不叫醒我?!”当着碧云在,琉璃不得不赔着小心:“老太太身子骨要紧。”老太太道:“没规矩!贪睡晚起乃是懒惰行性,你这是要置我于何地?”琉璃闭嘴不接话,猫腰为她穿鞋。
碧云打旁边妆台后过来,一不小心膝盖撞到琉璃后脑,琉璃一个没撑住往前一趴,恰倒在的老太太脚下。老太太气得一踹她肩膀:“你作死么?!”一面也不让她近前了,指着碧云道:“你去倒水来!”
碧云应声出去。琉璃吃不准她那一撞是不是故意的,但却感觉老太太这一脚踹来明明势头挺大,下脚却极轻,正纳罕着她莫非有意放水,却听顶头掉下来一把铜匙,然后老太太压低了声音道:“橱柜里有一瓶黑色丸药,给我拿一颗出来!”
琉璃不敢怠慢,忙顺着她的话意从橱柜末端的小抽屉里拿出一颗葡萄大的腊丸,掰开喂给她吃了。又喂了她一点水,才放下水杯,碧云已端着铜盆进来。
余氏随后跟进,笑微微给老太太请了安,道:“老太太好睡。”
青裳给老太太梳妆,老太太看着镜中笑道:“让你们久等了。”
余氏从青裳手中接过象牙梳,与她细细梳着发丝道:“哪有这等事?儿媳只恐怕老太太身子有什么不妥,待如今见了您气色这般好,才知是白担心了。”
说来也奇,服了药不到片刻工夫,老太太面色竟渐渐红润起来,看着十分健康精神。琉璃打量她神色,却忽然捕捉到她冲余氏微笑的眼中一抹一闪即逝的锐光……
琉璃心中一凛,去看余氏,她依旧言笑晏晏,丝毫未觉。
不一会儿梳妆完毕,余氏给老太太戴了贴黑底镶翡翠的金丝绒抹额,扶着往花厅去。一时夫人姑娘们俱都起身请安,老太太乐呵呵赞着孙子孙女们,其乐融融一片,与过往一般无二。
此番站在不同位置,看着这幕热闹却又有着不同心境,比如看着老太太脸上的满足与祥乐,就觉出了几分力不从心。据昨夜看来,老太太这咳嗽气喘之疾只怕已是顽疾,但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瞒着人,连碧云青裳都不愿告诉。还有余氏——方才她吞那腊丸明显就是不愿让这些人知道她有病症在身,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还有,她这病老太爷知道么?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