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东京喜气洋洋,君臣兴奋得几乎喷血之际,有人劈头泼来一盆凉水。镇守滑州的种师道上奏说,太原之围解除,金军铩羽而归,女真人必然恼怒。极有可能短期之内再次南侵,建议朝廷积极备战。尤其要注意加强太原防务和河北的坚壁清野。并再次提出集山东之兵以防不测。
奏章到达东京,赵桓对这位军队元老的忠言,表面上善加抚慰,实则未予重视。其时,种师道病势日沉,汤药难进,赵桓闻讯大惊,急遣近臣耿南仲前往滑州探视。耿南仲到达滑州,见其已油尽灯枯,目不能视,心头焦急。此次官家派遣他来,一则探视种师道病情,二是问其遗言。种师道语不及私,重申抗金之策,提出四条建议。
其一、金军短期之内必然再次南下,朝廷务必加强太原防务,增派兵力确保河北山东无虞。
其二、东京袒露于河南,太过凶险,黄河天险并非万无一失,应当加强东京防卫。若时机恰当,官家可退居关中,选良臣代守东京。
其三、宋金必将长期拉锯,朝廷应当重新审视宋夏关系,前期集中西部之兵对抗女真。
其四、朝廷养禁军百万,实则多不能战。应该注意提拔年轻将领,革新战法,不能局限于攻守城池,当重视野战。
耿南仲一一记下,又问他对身后事有何安排?种师道无言,良久方才叹道“不被革而死,憾也。”
七月末,侍卫亲军步军司派出副都指挥使徐彰会同佐官前往牟驼冈视察练兵成果。因张宪王彦等人的加入,使得靖绥营训练更上层楼。士卒不但令行禁止,恪守军法,而且步伍整肃,初识器械。其中,尤以靖绥营老兵的言传身教居功至伟。详细查检之后,步军司长官都言可评优等,建议向上替徐卫请功。徐彰虽也赞同,但指出靖绥营诸多不足之处,要求徐卫加以改进。
送走了老子和长官们后,徐卫回到帐中正打算召集军官完善操典,却听帐外今日当值的杜飞虎报道:“指挥使,营外有两人求见。”
“何人?”徐卫正翻看着先前制定的操练,随口问道。
“只说是从滑州而来。”杜飞虎回答道。
滑州?徐卫翻书的手突然停住,心中没来由地跳了一下。一时心绪不宁,摇了摇头,定住心神,向外说道:“叫他们进来。”
不多时,杜飞虎领着两人进入帐中。这两个一看便是兄弟,那哥哥约莫三十出头,身形伟岸,四方脸,卧蚕眉,鼻大嘴阔,浓须遮嘴。弟弟二十五六光景,与哥哥一般身材,只是稍瘦些,一撇短须尤显精干。二者都是目若朗星,炯炯有神。一进来,见了徐卫,便上前行礼。
“你二人自滑州来,所为何事?”徐卫开门见山地问道。
那哥哥抱拳答道:“徐巡检使扩编练兵,我兄弟二人特来相投。”何太尉向官家上奏说,靖绥营缺乏统兵官,官家便命他从各地推荐的豪杰中选择合适之人,也可以从诸路王师之中平级调动,充入徐卫军营。这两人既从滑州而来,想必是大哥徐原军中低级武官。大哥为泾原路经略副使,兵马副总管,手下干才不少。只是这两人恐怕不是主动来投,而是受人推荐。大哥还滞留东京,那么推荐他们的人便是……
“种公近来可好?”徐卫问道。初见种师中时,他便已重病缠身,着实让人担忧。
那兄弟二对视一眼,脸色一沉,徐卫看在眼里,心中陡觉不祥!片刻之后,那哥哥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双手呈给徐卫道:“种公有信在此。”
徐卫接过,赶紧拆开读了起来。他穿越到宋代不过一年,话倒是学得差不离,可这书信看起来却有些吃力,尤其是古文中没有标点符号,也不知从哪里断句。一时看不透,心中不免有些焦急,见那兄弟二人还立在帐中,遂唤来杜飞虎,命其将这两人领下去安排。
待几人离开帐后,徐卫才将信铺在案上,立着细细研读。第一遍,不得甚解,第二遍,方察大概,第三遍,才全部领会。看完之后,一屁股坐在凳上,盯着那封信久久无言,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