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灌等人听说了这事,一直关注,本来想趁事情闹大之前压下来。当听闻问题被捅到枢密院的时候,就知道坏了。目前枢密院主事的虽然是有拥立之功的吴敏,可实际主持日常公务的却是枢密副使徐绍。但徐卫这位叔叔非但从没帮他一把,反而有意打压。事情落到他手里,还能有徐卫的好?
何灌也是枢密副使之一,本想亲自经手这件事情,但徐绍早就收到风,将他堵了回去。正当他替徐卫担心之际,令人意外的事发生了。徐绍也说这事他处理不了,徐卫到底归不归姚平仲节制,枢密院也没谱。
何灌心想,到底还是亲叔父,哪能专把侄儿往绝路上逼?侄儿也是儿,在大宋军中,侄子因伯父叔父的门荫而作官的不在少数。比如种师道,姚平仲,都是因为伯父的原因才踏入仕途。看来。徐绍到底还是念着这骨肉亲眼的。可哪料到,徐绍竟把这件事情上报了官家!
一收到这个风声,个别朝中前辈向徐卫打招呼,姚平仲眼下正得宠,不要跟他冲突,没你的好。现在事情捅到官家那里,趁处理结果没出来之前,却跟姚平仲服个软,认个错,咱们再帮着说说,把这稀泥和了就算了。胳膊拧不过大腿,况且,那姚平仲的伯父姚古,正带着兵马往东京来,可以料定,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姚氏将受到官家重用!
可结果出来以后,满朝文武就没一个看明白的。
官家下诏,正式明确规定,徐卫为“两河忠义巡社巡检使”,有节制河东河北两地所有义军乡兵之权。不归两河制置使司,甚至三衙,枢密院管。有好事者就开始揣摩。按朝廷制度,三衙掌统兵之重,枢密院掌发兵之权,徐卫既不归三衙,又不归枢密院,那他是哪儿蹦出来的野物,没人管么?还有那闲得蛋疼的人就此事这么解读了一番,你看啊,徐卫的乡勇营甭管正规不正规,总是军队吧?虽然他不受任何掌军衙门节制,但再大你能大过天去?这不就摆明了。直接对官家负责嘛!当然,这只是极个别大臣们私下议论。
甭管徐卫该归谁节制,反正姚平仲这次刁状没告成,还徒惹人笑话。好歹你姚希晏也是个两河都统制,管着几十万大军,怎么闲着没事去跟一群乡兵置气?寒碜不寒碜?
后来官家赵桓还亲自就此事召见了姚平仲,说徐卫还年轻,难免不懂事,你是朕倚若长城的大将,何必跟他一般计较,小事一桩,就当没发生过。姚平仲出宫以后洋洋自得,逢人就把这事拿来吹嘘。人家当面肯定顺着他说,啊,姚都统果然深得官家信任,现在何太尉在忙枢密院那一摊子事,步军司早晚得由你来主事。马屁折得震天响,乐得姚平仲晕晕忽忽,还真以为自己就快是太尉了。可那些人一背过身去心里就开骂,个怂包,你当官家只是在夸你呢?那是在护着徐卫!这都看不出来,你还到东京来混?
满朝文武都以为这事已经结了,可没过两天,姚平仲又整出妖蛾子来。他是两河都统制,义军乡兵我管不着,禁军我总能管吧?那徐卫的靖绥营七千多人马,其中就有四千多是原各部禁军士卒,该不该回归本军?所以,在请示了京河制置使司后,他发布军令,要求在义军乡兵中的原禁军士卒,限期归还本军,不得有误。这一手,直接把靖绥营打回了原形。自夏津出征以后,徐卫沿路收留的溃败官军,深服他有勇有谋,又爱护士卒。赏罚分明。本想跟着他干,可军令如山,违抗不得。
有欣赏徐卫的长官给他出主意,童贯管枢密院的时候,曾经有过规定。凡禁军士卒逃亡,只要没死,可改隶其他军籍,要徐卫拿这个理由拒绝放人。可徐卫权衡再三,没有采纳。赵桓登基以来,一直力图肃清其父影响,对赵佶的爪牙,非贬即杀。童贯首当其冲,自己在这个时候拿童贯定下的规矩说事,绝对讨不到好。
牟驼冈,靖绥营驻地外,四千余名官兵集结完毕。徐卫带着张庆、杨彦、马泰、李贯等军官前来相送。望着曾经一起并肩战斗的弟兄,军官们心里是五味杂陈。这些人虽是禁军士卒,可也是铁骨铮铮的热血男儿!他们的长官同袍都丢盔弃甲,狼狈逃窜。可他们没有!他们重新拿起武器,保家卫国,不失为优秀的军人。本来还指望着这些禁军的加入,并使得靖绥营的训练更上层楼,可下倒好,让人釜底抽薪了。
那些禁军官兵的心里同样不好受,到靖绥营的日子虽然不长,可在这里,完全没有禁军的习气。军法虽严,但军官爱护士卒,亲如弟兄,且并不流于表面。指挥使徐卫,虽年轻,但有勇有谋,跟着这样的长官当兵,才能有前途。最让他们肉疼的是,明明今天就要发赏,那堆得山一般高的箱子里全是钱!那狗日的姚平仲怎么跟火烧屁股似的把咱赶回去?
“弟兄们!”徐卫话头一开,面前数千官兵垂手肃立,静待训示。
“你们都是国之勇士,金军南侵,官军一再溃败。你们中也有人当过逃兵,可最后,你们还是重新回到了沙场。我与你们一战相州,二战黄河,这世上,没有什么情义比并肩战斗的同袍再深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