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心大吃一惊,身形不免向后一退,冷了面色道:“奴婢不知筝美人所说何意……”
“郁司药不必如此谨慎小心……”屿筝将汤药端至唇边,一饮而尽:“如若太后需要这孩子,我定会尽力保全……”
说罢,屿筝重重将药碗掷于桌上,发出清冽的响声:“如今郁司药该做的也做了,可否让我独自静一静?”
郁心怔怔看着桌上滚动的汤碗,心里惊诧不已。为何眼前这女子将一切看的如此清晰透彻,仿若让人无所遁形。分明知道自己送来的药是安胎而非滑胎,却也饮得这般干净利落。太后到底说了什么?让这个不愿将亲骨肉置身于宫廷争斗中的女子一夜之间便变换了主意?
太多疑惑盘旋心头,郁心却只是将食盒朝前推了推轻声道:“筝美人用些早膳,之后的膳食奴婢会负责送来……”说着便退出了灵心阁。
看着殿门缓缓闭合,屿筝冷嗤一声,将目光落于食盒上。送来膳食?不过是来瞧着她喝下安胎药罢了。此情此景何等熟悉。数月之前,她亦是这样将食盒推至拓跋阑身前,还天真的以为那里面盛着的是医病的良药……
心绪沉静,屿筝缓缓落座,将点心拈起,轻咬一口,缓缓咀嚼。只是味同爵蜡,内里一寸一寸地冰冷起来。
从太后昨日的话语中也猜得出郁心早已臣服于她,而依郁心所说,要取殷流之性命的人正是太后。只怕郁心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太后会将自己传召入玉慈宫。而屿筝也出乎意料地攀附了太后这棵大树。
神情阴鸷,听着灵心阁外莺鸟脆鸣之声,屿筝知道在此处的时间不会太久。之后的几日内,郁心照旧送来膳食和汤药,屿筝一一服下。
腹部渐渐凸显,若是不悉心察看,倒只会觉她圆润不少。休憩的地方也从灵心阁移至偏殿,床榻柔弱,殿内清凉,端的有一场好眠。无人可见,亦无需妆点妥当侍奉皇上。屿筝贪婪地享受着这短暂的宁静。她知道之后的暗潮汹涌,容不得自己有半点马虎。
数日之后,屿筝从玉慈宫中出,移回邀月轩,邀月轩亦被解禁。
见到屿筝归来,青兰等人不禁暗自抹泪:“小主受苦了……”
屿筝却浅浅一笑:“太后待我极好,何来有苦?”说着便安慰众人,一并进了邀月轩。
众人见屿筝非但不显容颜憔悴,反而略有富润,便渐渐放下心来。继而青兰说起琴月轩之事,称那佯做司药处宫婢的,已被寻出,是始终不得圣宠的一位唤作如良媛身边之人。
自屿筝入了玉慈宫,太后宫中便传出懿旨,要彻查此事。皇上也将寻那宫婢的范围从司药处扩至六宫,一时间诸宫人心惶惶,人人自危。心思皆虚晃,便生出些许事端来。
有几个宫婢前些时日被烛油烫伤毁去了半边容颜,可青兰却从其中一人手背上的一颗红痣分辨出,正是当日前来邀月轩传话的宫婢。皇上盛怒之下,下旨赐死那宫婢,如良媛则打入冷宫,任由她自生自灭。
听到这儿,屿筝暗自一笑,一切都如此巧合。她不过才对太后表示臣服,琴月轩的事便查的如此透彻。若是自己没有那样做,那此刻自生自灭的便是她而非如良媛。
璃容华失子也罢,尉美人嫁祸也罢,太后轻轻一拨,便牺牲了一个不起眼的如良媛,平息了这场风波。莫说此事并非屿筝所为,即便是,只要太后愿意,仍可转嫁于他人。
屿筝尚觉心尖寒凉,便又轻声问道:“逸和轩那位如何了?”
说起尉美人,谈不及恨抑或不恨。宫里的女人为了争宠,什么法子想不出?思及初春时分,在院中捕捉蝴蝶时,皇上含笑而入,那一刻,尉香盈满面娇羞尽收她的眼底。然而皇上只是淡淡瞥去一眼,丝毫未将尉香盈置于心上。也许便是从那时开始,尉香盈便心生恨意了。
听到屿筝问起逸和轩的小主,桃音自是满腹委屈,心直口快地厉声说道:“小主还挂念着她做什么?分明面上和小主道着姐妹情深,背地里却暗自使坏,恨不能踩到小主头上去!小主被禁足玉慈宫的这些时日,从逸和轩可没少传出风凉话去!”
“桃音……”屿筝急忙开口制止她,却听得殿外响起一个清凌凌地声音来:“难怪妹妹这般耳烫,原来筝姐姐方一回来,便念着妹妹呢……”
话语落定,珠帘轻挑,尉香盈那明媚娇艳,华彩四放的容颜便出现在邀月轩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