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走几步,却见永巷那头,款款行来的宫婢,走近一瞧,那熟悉的身影竟是让屿筝愣了一愣。
但见久不谋面的遥羽缓缓行来,在她身前站定,抚了一礼道:“奴婢给筝顺常请安……”许是想起在馨香楼,她尚为花玉荛时那般妩媚倨傲的模样,如今看到她拂礼,倒是有了几分不自在。眼前遥羽素净的面容和花玉荛妖媚的神色重叠在一起,竟让屿筝心生恍惚。
随即,看向桃音吩咐道:“前面不远便是尚宫司药处,你去知会郁司药一声,就说本主稍候就到……”
桃音点点头,便急匆匆地朝着司药处行去。
遥羽回眸,见桃音那般惊如脱兔的模样,抿起唇角淡淡一笑:“尚是不久前,还亲如姐妹般的主仆,怎得变得如此疏离?那丫头竟是惧怕主子,不知筝顺常这心里倒是作何滋味?”
但见屿筝清浅回应一笑:“如何待她,是屿筝自己的事,玉荛姑娘不必太过挂心。只是尚以为玉荛姑娘早已出宫,怎么还会屈居掖庭之中?”
遥羽并不应答,只朝着屿筝走近几步,在她身侧低低说道:“爷交代玉荛的事,玉荛绝不失手……”
屿筝微微皱眉,侧头看向遥羽:“如此说来,玉荛姑娘非要带我出宫不可?”
话音刚落,屿筝忽觉脖颈处一片冰凉,但见一柄薄如蝉翼的冷寒匕首贴着自己的颈部,若即若离。遥羽略带魅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爷只吩咐玉荛将姑娘带出宫去。至于玉荛带出去的到底是个活生生的美人儿,还是一具冷冰冰的死尸。那便要看玉荛的心情了……”
屿筝心中一凛,可脸上笑意却是更甚。方才苍白的脸色,此时略略有所缓和:“顾公子身边没有玉荛姑娘在,只怕就像是失了左膀右臂。像玉荛姑娘这般美貌却有身手利落的杀手,世间当真是可遇而不可求……说到底,是顾公子三生之幸……”
听到屿筝的话,遥羽的神色不为人察地轻轻一动,迅速将匕首隐于袖纱之中,转身便退离道屿筝身侧,沉声道:“玉荛不曾见过爷对谁这般用心。如今看来,倒是玉荛小觑了姑娘……爷让玉荛暂且留在宫中,他虽知道你得了皇上恩宠,可却让玉荛告诉姑娘,若有一日,姑娘不愿拘束于深宫之中,他必会想方设法让姑娘离开……”
屿筝神色微微一动,想她与顾锦玉相识,不过短短数月,却得他如此挂心,已属平生所幸。更不消说只有顾锦玉深知她在宫中是何等无能为力和身不由己。
想到这儿,屿筝沉声道:“屿筝知己,莫过于顾公子,请玉荛姑娘转告顾公子,多谢他一番美意。只是屿筝身及之事,不希望牵累到顾公子……”
说罢,屿筝便欲离去,却不料被遥羽紧紧握了手腕:“你把爷瞧做什么了?牵累?若真是牵累,那也是你不知好歹,而非爷无力而为。只要是爷愿意的事,违抗圣命又如何?赴汤蹈火又如何?白屿筝,你终究是不配……”
见遥羽维护顾锦玉,且是这般失了分寸。屿筝不免唏嘘,杀手本该冷血无心,可花玉荛的心也许早早就放在了顾锦玉的手中,只是有人浑然不觉罢了……
“屿筝自知不配,更何况顾公子身边早有知己之人,为他思虑,竭力周护,甚至不惜以性命相抵,屿筝自问做不到……只望顾公子莫负了此心……”待屿筝的声音在风中缓缓飘散开来,遥羽的脸已是泛起绯红。
从顾锦玉收留她的那一刻开始,他便是她的主子,她能做的除了言听计从,做一把利刃锋芒的好匕首外,再无其他。
如今听到屿筝的话,才惊觉自己早已将性命交到了他的手上。既是连性命也交得,那心便也是一并交付了出去吧……
趁着遥羽微微愣神的空当儿,屿筝轻巧将手腕抽出,便往司药处行去。只留下遥羽若有所思地站在原地发怔……
却说桃音去而折返,便见小主面色凝重地往司药处行来。见她这般模样,亦是不敢多问,只搀扶了小主往郁司药屋中行去。
方一入内,屿筝便被浓烈的药味裹挟,好不容易抑制的呕吐感复又翻涌。她摆摆手示意桃音在屋外等候。桃音见状,亦不敢多言,只悄然退了出去,闭合了屋门。
郁心这才从药笺阁缓缓行出,在看到屿筝的时候,脸上浮现出一丝轻微的讶异来:“到底是何事?竟让筝顺常一时半刻也等不得?”
话音还未落,便见屿筝已是用锦帕掩唇,低低呕了几声。郁心见状,神色一凛,便沉声道:“看样子,顺常这身子怕是瞒不住了……可不知顺常到底如何思虑?”
屿筝落座,平定了片刻后,微微喘息着看向郁心:“这孩子,不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