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娘的语声里似乎总是透着抚慰人心的淡定与柔和,在这样苍茫的夜色中,煦暖的篝火前,就更温婉得恍若梦幻。
苏软并不是个喜欢倾诉的人,那种握着小手绢一把鼻涕一把泪将苦胆都吐出来的事情,她从小就不擅长。况且身边基本没有什么可以倾诉的人,跟狐狸是什么都不必说,跟其他人是什么都不想说,很多情绪沤在心里,貌似的确快要把心都泡糟了。
此刻听着玉娘的声音,忽然就觉得好像小蝌蚪找到了妈妈——虽然,她是那么的年轻。
“他身体出问题了,也许很快就会离开……那样……我就永远看不见他了……”
“……”
“姐,你知道什么叫永远看不见么?不是一天不见、一年不见、十年不见,也不是生离死别,去碧落黄泉再相见……而是永永远远从这世上消失,再不出现,就算你当时便跟他一起死了,也没有办法再看见他……”
“……”
“我想要救他,可不知道该怎么做,他带我到我喜欢的地方,想要安安静静地过完最后的日子,可我没有他那么想得开,我没办法想开,在这里每过一天,就像刀子在我心上割去一块,到最后的那天,他什么都不剩了,我也什么都不剩了……”
……
像是一口大缸被司马光砸了个洞,满腔心事决堤般流出来,泛滥得一发不可收拾。玉娘并不插话,也没有刨根问底,就那么静悄悄地听着,眼中却渐渐泪水盈然。
“……姐,你怎么了?是不是我说这个,让你伤心了?”苏软看见她神色有异,才忽然想起她此刻的处境,对于一个找不到孩子的母亲来说,什么黄泉碧落、生离死别之类的字眼,恐怕都是受不得的。
忙胡乱擦掉脸上的泪珠,张开手臂给了她一个熊抱,像哄小孩子那样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姐,你别哭,小孩虽然跑了,毕竟还在这世上,你只是不知道他的方向,不知道他离你有多远,但你们总能呼吸一样的空气,看着一样的月亮,等他在外面玩累了,想家了,说不定就会回来的,你的希望大着呢,所以你就努力地找吧,实在觉得辛苦的时候,就想想我,这世上永远都是没有最倒霉,只有更倒霉,你不是最倒霉的,这还有人给你垫底呢……”
……
“小姑娘,你这算在安慰人么?”耳边忽然响起不凉不热的语声。
一惊转头,却是白又白。
他刚刚不是还在鹿儿坡村广大妇女的关怀中声泪俱下呢么?
“……对不起啊……我……我不大会说话。”把人家媳妇弄哭了,心里很内疚。
“那你们接下来打算如何?”白又白扳着玉娘的肩膀,将老婆揽到自己怀里来,眼睛却是望着苏软的。
苏软见他如此问,想必是刚刚什么都听见了,便也不瞒他:“明天你们启程时,我们也要走了。”
“去哪?”
“北方,去他的家。”
“他家?”白又白挑了挑眉毛,“他家里有药么?”
“……不知道,”苏软摇摇头,“不过他家里的人都很有本事的,回去总能碰碰运气。”
“既如此,为什么不早点回去,还要在这磨蹭呢?”
“因为家父年迈昏聩,且顽固不化,老而不修,为了些家族私利,每每与这丫头为难,我怕伤了她,也怕倾阖族之力欺负一个女孩子,会遭天下人耻笑,故不能回去。”一袭白衣闪过,将苏软从地上拉了起来。
天绯说话从来没有这样文绉绉过,只是内容太过忤逆不孝,眼神又太过冰冷妖孽,要不然还真像个秀才。
“……狐狸,这样说你爹不好吧。”苏软呐呐地道,“虽然他确实不怎么厚道,也不怎么光明磊落,还有点以大欺小,以强凌弱,草菅人命,滥杀无辜,没什么爱心……可他毕竟是你爹啊。”
”阿啾!”白又白忽然打了个喷嚏。VVwW,,想是夜风越来越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