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此次敌方机甲的特殊性,将由我率领小组暂时代替你原先技术员队伍,”肖少华道,那清晰的熟悉嗓音,宛若就在赵明轩耳畔沉声低语。“提供生物性能方面的数据分析,与应对建议。当然,也需要你在此过程中配合采集测量。不知你是否有任何异议?”
“……”
赵明轩:“没有。”
“好,”作为他的技术员,肖少华很利落地说出了第一个要求:“在距离五百米内,开启电磁发射器充能百分之三十,一秒立撤,启用生物识别功能,依次锁定头部、胸部、腹部,反馈音波曲线与精神力能数据。”
这就是要求他在下一波啸音到来时,在攻击距离之内,完成发射电磁波、锁定、接收回波信号,并在啸音抵达前撤出对方精神力攻击范围。
赵明轩:“收到。”
一个后跃调整机体动作,找好角度,伺机正要俯冲,却听肖少华道:“正式开始前,还有一事需告知。”
“什么?”
“我将汲灵引交上去了。”
如果说这世上有一人,拥有一句话就能让赵明轩七窍生烟的本事,非肖少华莫属。黑暗哨兵手一抖,差点没一个回旋,冲回东山指挥所将人逮出来——而对方的下一句,就让他一腔怒火被浇灭了。
“如果许天昭真的为汲灵引而来,就上一次他准确出现于我实验楼所在位置来看,汲灵引极有可能,对他有被定位功能。”
赵明轩眉间一拧:“你的意思是——”
“上一次他是直接到我实验楼上空,这一次他是不是就能凭借汲灵引所在牵系,直接定位到指挥所内部?”肖少华道:“我不能冒这个险。”
两人皆知他们所有对话被指挥中心一字不漏记录,然而此时赵明轩对这些已不在意,他想了想:“……汲灵引的被定位,应该只是个大致范围,否则就不是你那楼楼顶,而是你屏蔽器当时所在的地下实验室储物柜了。”
说话时,赵明轩已一个来回,完成了一次试探性佯攻行为。
这笑话冷的,肖少华一扯嘴角:“你说的没错。”反馈而来的生物信号透过光幕,在他面庞上洒落点点光斑:“……只是倘若制定作战方案的人不知道汲灵引的特殊性,或者许天昭又有针对汲灵引的任何后招,对此没有准备,将陷我方于极度被动。”
“那么是否可以假设天元门一天得不到充足能量,汲灵引就会一直被定位?”
赵明轩反问,不待肖少华回答,又问了一句:“你身上还有多的屏蔽器没?”
肖少华:“……一位首长将他的屏蔽器给我了。”
赵明轩心想哪个首长的屏蔽器也比不上汲灵引,趁着一波音攻与下一波音攻的间隙,插入己方哨兵小队,直接瞄准敌方机甲轰出一发电磁炮,高热电磁流在那体表“哗”地淌开,现出裸|露的通红钢骨,转而又被一层银白覆没。
确实具有一定自我修复能力。
肖少华忙道:“如果可以,请采集一份其机体组织样本!”
“收到!”
而那台走兽型的机甲似乎被他的行为激怒,转头张口就朝他来了一发音波。赵明轩对此早有预料,与地面临时指挥沟通,星痕先行率领数只哨兵小队远远避开,同时一列坦克突击队迎上发射炮火数枚。
尽管明白肖少华所做一切为何,这人性格素来如此……甚至明明若是他换做了在对方的立场,大局当前,要是知道自己手里有这么个玩意儿,国事为重,八成也是二话不说就拿出来了——但不知怎的,一听到肖少华将保护自己多年的屏蔽器就这么交出去了,取舍果决,毫不顾忌自己安危,就心疼得厉害。
胸口像被什么狠狠拧了一下,比今早被许天昭的黑哨一刀劈中后心还疼。干脆剜我一块肉得了。赵明轩想。
“还能拿回来不?”他问。
肖少华诧异:“你说什么?”
“嗷————”
高达上百分贝的音波,即使不蕴含任何精神力,亦可传出上千米远。
“一百七十五。”跃入云端,赵明轩准确地报出了这个数值,几乎是骨骼肌肉都可感到震颤的共振频率。同时也明白了为什么这台机甲如此难以对付。别看对方的攻击手段单一到只有声音——炮弹近距离爆炸产生的分贝是一百五,足以炸裂人的耳膜。分贝往上增加二十五,所增援的绝不仅仅是一个能量级。若到达一百八,纵使堵住耳朵也无济于事,可摧毁桥梁结构的共振又怎会放过血肉之躯。他向下望去——最接近那台机甲的音波爆发中心,近乎成了一片废墟——加上精神力攻击强度加成,两台未能及时撤离的坦克,已永远地留在了那里。
更不用想那片地带近距两侧的居民楼内是否还有生命迹象。
幸而为将噪音对听觉系哨兵的影响降至最低,首都塔在建筑隔音方面做的多年努力发挥了显著作用,否则伤亡将会更加恐怖。
“两发音波峰值之间低谷,为对方精神力能强度最高之时。”肖少华语速虽快,解析却半点不拖泥带水:“即是,对方在音波攻击间歇,全力启用精神力再生修复。”他手指将曲线“唰”地放大:“分贝降低至一百,与精神力能三千五百时,脖颈脆弱区域将出现零点零三毫秒断档,为最佳攻击时机。”
“收到!”
赵明轩道,操控机身如炮弹直坠而下,五感如网铺开,溯回了物质变化的每一丝信息,与时间差严丝合密,在以高能电磁发射同时,一把抽出腿部刺刃,直朝通红钢骨缝隙猛地插下,一扳到底——
“嗷——呜!”
音波回弹之际,被赵明轩一脚踹在腹部,因他这一下用了十足十的力气,整台机甲如同弹射般被趔趄几米,重重倒在了楼房与楼房之间,压塌无数路灯树木。
而这一下,因避无可避,胸甲处被音波击中,他起跃后退,下意识避开踩踏民居,也是走的狼狈。当他步伐一停,几台军车接到指挥中心通知,从不远处迅捷驶来,一行工兵搬着梯子拿着工具箱戴着焊接面具,为其进行紧急维修。
透过液晶窗可以看到对方机甲胸前开了一条大口,“呲呲”电流弧光从钢管断裂处迸出,银白护甲从边缘一点、一点缓缓覆上,比先前的速度慢了很多。
“干得好!”指挥中心一位年迈军长的激动声音在耳机里响起,可以听到背景音里有人发出数道指令,各队炮兵、装甲等一应列阵出击,天上地下抓住时机往那破开洞口猛灌火力。
“……我说,这一役后,”赵明轩一边密切注意战况,一边对肖少华道:“汲灵引会去哪里?”
肖少华的目光不离他眼前屏幕,是正在认真分析数据的模样:“……如果这一役后,这东西还在我方人员手里,”顿了顿,“大概是大家一起……围着它拆了做个研究项目,分析成分写实验报告?”
赵明轩登时哭笑不得:“我就知道你们这帮科学家,该不会还想着批量生产吧?”
“嗯,你说中了,”肖少华虽面无表情,瞳眸里陡地跃出一簇火花,灿若星子,看得黑暗哨兵目不转睛:“如果能做到人手一个汲灵引这样的屏蔽器自然是最好,对了,”他抬眼看向赵明轩,“西所那边一会儿将派遣专门人员携带汲灵引,可能需要我们配合做个测试,看看汲灵引对天元门的重要性究竟几何。总参将以此布一个专门针对许天昭的陷阱。”
赵明轩:“明白。”
赵明轩心想:罢了罢了,总归以后不离左右。
肖少华:“不过这么多哨向追丢了我们,许天昭一点动静都没有。他胸有成竹,并不着急,为什么?”
他的声音中,一瞬间,寒流蹿上了黑暗哨兵的后脑,那是一种对危机降临的本能反应。
适逢工兵们完成一次对星痕的临时修理,也将刺刃凹槽里的碎块收集完毕,赵明轩一个翻身腾空,避开身后一道弧光,又数个后跃——对面那台机甲正勉力起身,一把抓起一台坦克朝远处掷去,“轰”地炸开一团火光。
一声比先前威力减小许多的尖啸发出,其余数台军车、装甲、战机如鸟兽散开,撤退的速度就跟进攻一样快。他旋身一道激光束剑挥出,恰好砍落一台凭空袭出的长相如大蜥蜴一般的机甲尾部一小段,“嗞————”“吼———”饱含愤怒的啸音挟裹赤红火焰在空气中喷射而开,瞬息覆盖方圆百米,肉眼可见几乎范围内稍单薄一点的楼房直接钢筋融化,墙体坍塌。
“嘀嘀嘀嘀……”源源不断的高危信息反馈通过机体感应系统的探测器汇入,光幕内肖少华一手不时拿起对讲机应答,一手处理不停,冷然道:“发现新的未知生命体征,出现坐标为……”
那台机甲的断尾如同一道钢鞭挥落在地,砸起飏飏尘土。而那台机甲口中声嘶含混,匍匐作伏击状,疾驰逼近。与其说是机甲,不如说更像外星来的野兽。
与此同时,黑暗哨兵于感知领域内,捕捉到又一台高热能源正在从空中潜游而来。一架星痕遥遥缀于其后,向他传来所有相关资料讯息,并表明自己受到了一定负伤。
“少华,”回身正视这台与前两者不同的庞大兽型机甲,感受身后另外两台的逼近,赵明轩盯着前方,握紧手中激光束剑,听着指挥中心迅速下达一道接一道攻防指令:
“我们……有大|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