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姑娘客气了。算起来,我们也是亲戚,见到你有难,本世子岂能置之不理。”
沈静秋有些意外,据沈静秋的了解,轩辕显是个很低调的人,极少主动出头。总是不动声色的看着各路小丑表演。这一次,轩辕显会站出来,不惜得罪轩辕端,着实出乎沈静秋的意料。沈静秋不相信轩辕显是因为她的美色迷惑,才会站出来替她出头。因为轩辕显绝非庸俗浅薄之人。那么,轩辕显今日的举动,就值得推敲。
沈静秋依旧要郑重道谢,“世子高义,臣女却不能不知好歹。累世子为了臣女同七殿下生出龌龊,都是臣女的不是。”
“沈姑娘同本世子说话,无需如此客气。”轩辕显微微一笑,“你同蔚妹妹要好,看在蔚妹妹的份上,本世子也不能袖手旁观。否则蔚妹妹要是知晓了此事,本世子的日子可就难熬了。”
这话说的有趣,沈静秋忍不住笑了出来。顿时,周围一切的美景都黯然失色,之余那张笑脸在轩辕显的脑海中回放。配上那身粉红衣裙,顿有一种,春天来了的感觉。
轩辕显神色自若的笑着,内心种种情绪丝毫不外露。对沈静秋说道:“你一个女子,孤身一人,身边只带着一个丫头出门着实不便。遇到守礼之人就罢了,遇到那不讲理的,本世子着实担心沈姑娘的安危。不如,就由本世子送沈姑娘回去。听闻令堂也在,正好可以拜访令堂,好歹全了亲戚的情分。”
沈静秋要拒绝,轩辕显却不容置疑的说道:“此事就这么定了,沈姑娘在前面带路吧。”
这是轩辕显的一番好意,沈静秋若是拒绝,就显得太不知好歹。于是沈静秋在前面领路,带着轩辕显去见余氏。
余氏得知轩辕显的身份后,显得格外的吃惊。急忙起身,要给对方行礼。轩辕显赶紧阻止,“夫人太客气了。母妃长同本世子提起,说是在京城有一位姨母,极有才学,性子也极为豁达,吩咐我们有机会一定要来拜见。”
余氏有些激动,“王妃身体可好?一转年,二十年过去,二十年没见面,难为王妃还记得我。”
“母妃身体很好,夫人不必挂怀。封地贫瘠,初始母亲并不习惯封地的气候饮食,难免会时常说起过往的一切。听的多了,也就记在心里。不过如今母妃早已习惯了封地了一切,不觉得苦,反倒是越发自在快活。”轩辕显笑着说道。
余氏点头,这个她是知道一点的。宁王的原配王妃,就是因为不习惯封地的气候饮食,水土不服,致使身体每况愈下,最后病逝。余王妃的福气比原配王妃的福气要好,辛苦熬了过来,后来又被宁王请封为正妃,再后来生下轩辕显,自此地位稳固,再无任何人能够撼动她的地位。
余氏说了好些话,又请轩辕显替她转告对余王妃的祝愿。如此一番,轩辕显起身告辞。
余氏见时辰接近午时,本想留轩辕显一起用饭。不过想到轩辕显的身份,这话还是没没说出口。
沈静秋替余氏恭送轩辕显。到了院门外,轩辕显停下脚步,对沈静秋说道:“沈姑娘回去吧。有空就找蔚妹妹玩耍。你同她在一起,本世子是极为放心了。”顿了顿,又说道:“关于沈大人的事情,沈姑娘也别太担心了。沈大人被下诏狱,未必就是一件坏事。”
沈静秋很疑惑,有心要问,轩辕显已经离去。
吃过素斋,沈静秋就同余氏一起启程回侯府。诏狱那里已经派人打点过,说的上话的有分量的世家官员,也都一一打过的招呼。必要的时候,会替沈青康辩解。毕竟沈青康名声很好,加上侯府富足,说沈青康泄露了考题牟利,说实话还真没几个人相信。不过此事不是相信不相信的问题,而是要看皇帝的心意,看查案证据,更要看民情,看朝廷群臣的选择。所以沈青康的事情充满了变数。
偏偏临近会试,皇帝却止口不提有关会试要如何继续的事情。这可将朝中一干官员给急坏了。会试可是今年的大事,皇帝就算不关心,还好歹也得表个态吧。原先的考官都被吓了诏狱,新任考官,皇帝迟迟不肯定下,这是要急死人吗?还有考题,也需要重新斟酌。一桩桩一件件,都要火烧眉毛了,偏偏皇帝这个正主一点都不着急。这让众人不由得怀疑起皇帝陛下的用意来。偏偏学子们也不安分,静坐午门,半是要挟朝廷严查科举舞弊一案,还所有人一个公道。同时还大声讨伐那些之前购买考题的人,说他们沽名钓誉,无耻堕落,朝廷就该将他们革去功名,以儆效尤。
对于学子静坐示威一事,朝臣们很紧张,一个弄不好,一世英名都要搭进去。大佬们也不敢自专,请皇帝陛下拿主意。
皇帝很恼火,直接派了宦官出午门宣旨。就问这些学子,还想不想考试了,还想不想做官了,还想不想光宗耀祖,既然想那就赶紧从哪里来回哪里去。至于查案一事,自有朝廷有司负责。学子们在这里静坐,不仅不能对朝廷有司提供帮助,反而会坏事。
当然宦官不可能这么直接的同学子们说话。都是极为委婉的,极为动听的,不过大致意思还是没变。学子们从宦官的话里面揣摩出一个意思,那就是会试会如期举行。眼看着就要考试了,大家寒窗苦读多年,为的就是这一天。与其在这里静坐浪费时间,不如抓紧时间多看看书本。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有第一个人离开,后面的事情就简单了。很快学子大部队撤退,除了几个顽固分子外。至于这几个顽固分子,也顽固不了多久。到了当天晚上,不用任何人出面,顽固分子们自己就先泄了气。
皇帝暧昧不明的态度,给了沈静秋某种信心。原本有些焦躁难安的心也跟着平静下来。
不过显然大家都不这么认为,都一致认定了沈静秋为了沈青康的事情整日里以泪洗面。至于为何会给人这样的印象,沈静秋也表示很无奈。
这份无奈,在看到媒人上门,并且得知媒人的来意后,全都化成了一腔怒火。
一大早就有媒人登门求见。
媒人这行当,让人爱更让人恨,大家却不敢轻易得罪这些人。这些人嘴碎,又爱传播小道消息,随意在人前说几句某家姑娘不好的话,就得直接影响这姑娘得婚姻前程。故此,就算对媒人厌恶的很,也得好声好气的交代。亲事不成,大不了重新找一门亲事。得罪了媒人,想重新找都不行。
沈陆氏管着家,门房直接将人领来见沈陆氏。沈陆氏客客气气的问清楚来由,得知媒人是为沈静秋的婚事上门,心头咯噔一声。这沈青康正在大狱里蹲着,前程未卜,这个时候谁会上门提亲,简直就是莫名其妙嘛。
沈陆氏问道:“不知是谁家看上了我们府上三丫头?这个时候上门求娶,也着实有些意外啊。”
媒人笑呵呵的,“大夫人放心,对方绝对是门当户对的人家。就是临川侯叶家,叶家老爷让我上门替叶家二公子求娶贵府的三姑娘。”
沈陆氏急忙问道:“可是叶惠妃的娘家?”
“瞧大夫人这说的,这京城还有哪个姓叶的,能够同侯府般配。自然是惠妃娘娘的娘家。”
沈陆氏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叶家竟然上门求娶沈静秋,这是疯了吧,还是想趁火打劫。沈陆氏对媒人说道:“此事我不敢自专,毕竟三丫头并非大房的孩子。我还需派人禀报我家老夫人和三夫人,请她们商议一个章程出来,届时再做回复,你看如何?”
媒人笑呵呵的,“大夫人说的在理。还请大夫人同老夫人三夫人转告,叶家是诚心求娶,叶二公子也是一表人才,身有举人功名。这次会试过后,定能金榜题名。届时有叶家和叶惠妃做后盾,自然是前程远大。这样好的人选,可不能错过了。依着我看啊,叶二公子同沈三姑娘真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啊。”
沈陆氏尴尬一笑,“你稍候,我去去就来。”此事事关重大,沈陆氏不敢耽误。
来到松鹤堂,见到沈老夫人和余氏,沈陆氏赶紧让媒人的来意转告。沈陆氏小心翼翼的说道:“媒人还在外面等消息,该如何回复还请老夫人三弟妹一起想个主意。”
沈老夫人一听是叶家上门求娶,顿觉眼前一黑,头脑发晕,有些回不过神来。庄嬷嬷赶紧将药灌入沈老夫人的口中,帮着沈老夫人服水吞下。
余氏则是气的跳脚,“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叶家那样腌臜,竟然敢上门求娶静秋。他们是欺负我们沈家无人吗?此事自然是拒绝,还有什么可想的。大嫂为难,我这就去见那媒人,非得狠狠唾骂一顿不可。”
“你给我站住。”沈老夫人怒斥,“你如此冲动行事,只会坏事。”
余氏着急,“老夫人,那你说儿媳该如何做。一听此事,儿媳就火冒三丈,实在是无法忍受。还请老夫人给儿媳指一条明路。”
沈老夫人厉声说道:“青康被下诏狱,叶家却在这个时候派人提亲,分明是在逼迫我们沈家。叶家的提亲,我们自然要拒绝。但是却不能像你这样冲出去拒绝。只是老身还有一事未明,叶家为何会提亲三丫头。莫非是沈静芸那个贱人从中捣鬼。”
余氏同沈陆氏纷纷变色,“老夫人的意思是,叶家求娶静秋是假,羞辱沈家,甚至逼迫沈家就范,折辱静秋是真。”
沈老夫人深深的皱眉,“老身虽然不愿意这么猜测,可是叶家那样不讲究的人家,一家子猪狗不如,你觉着以他们的做派能做出什么好事吗?莫非是真的看上了静秋?就算是真的看上,那也是没安好心。”
余氏慌张,“老夫人,如此一来,那咱们更不能答应叶家的提亲。老夫人,你看要如何拒绝叶家。”
沈老夫人沉默了片刻,“去将媒人请来,老身亲自同她说明白。若是识趣,老身自然不会吝啬。若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叶家能够胁迫她办事,难道我们沈家就不行吗?”
丫头春竹领命而去,一出门就见到站在门口的沈静秋。春竹顿时唬了一跳,“三姑娘来了,三姑娘可是要进去。要不奴婢替三姑娘通报一声。”
沈静秋摇头,“多谢春竹姐姐,我就不进去了。春竹姐姐不是要去叫人吗,你且去吧,我马上就走。”
春竹犹豫了一下,这才说道:“那奴婢听姑娘的。”
沈静秋微微低着头,嘴角微翘,面露嘲讽之色。原来这就是叶家的报复,娶了她过门,断送她的一生,折辱她的自尊和身体。果然是个好办法。只可惜她却不会让叶家如愿,更不会让沈静芸得意。联想到最近发生的事情,一个清晰的脉络出现在脑海里。沈静秋已经开始在期待,叶家的下一步动作。或许她应该点把火,让这件事情烧的更旺一点。
沈静秋没有在松鹤堂多做停留,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沈静秋很干脆的转身离开。
媒人被请到松鹤堂,沈老夫人客客气气的同媒人表达清楚沈家的意思,那就是不同意这门婚事。叶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大家心知肚明。再说了,叶家已经有一个沈静芸,没道理沈家还要嫁一个女儿过去。沈家又不是依附叶家过活。总归一句话,叶家的提亲显得很荒谬,沈家是万万不能答应这门婚事的。又奉上一份重礼,请媒人同叶家好好说说,替沈家将这门婚事给推了。
媒人是拿人手短,只能应下,答应帮忙说和。
打发走了媒人,众人的心情依旧不轻松。因为大家心里头都在担心,叶家会不会有下一步的动作。
余氏最为恼怒,也最为担心。沈青康前途未卜,叶家又上门来趁火打劫,余氏着急上火,嘴里面全是火炮,脾气也变得极为暴躁。
反观沈静秋却很平静,平静得让人诧异。
这一日傍晚,胡姨娘的院子里突然传来一声刺破耳膜的尖叫声。声音里充满了惊恐和不安,让听到这声尖叫的所有人都跟着心头一颤。
怎么了?难道发生了什么大事吗?还是沈静月又在发疯。
胡姨娘院子里,沈静月指着桌面上,惊恐的叫着,“鬼,有鬼。姨娘救我,有鬼要害女儿。”
胡姨娘急忙冲进去,顺着沈静瑜手指的方向看去,顿时唬了一跳。一截挂着血丝的手指就摆在桌面上,看上去格外的血腥和暴力。胡姨娘,“谁,是谁在鬼鬼祟祟。”
自然没有人回答胡姨娘的问话。
沈静月这一回是真的被吓住了,浑身瑟瑟发抖,表情惊恐不安。胡姨娘赶紧将沈静月带出去,这屋里不能再住人了。有人竟然如此恶毒,拿一根人的断指来吓唬沈静月。胡姨娘首先想到的就是同沈静月有仇的沈静芸。联想到叶家提亲的事情,让胡姨娘不得不怀疑,叶家同沈静芸这是开始报复沈家。
只是为何不是冲着沈青凡去的,反而是针对沈静秋还有沈静月。深想一番,胡姨娘也明白过来。沈静月落到今日地步,有沈静宜的功劳,更有沈静秋还有她们的功劳。若非周嬷嬷居中帮忙,沈静月的日子该比现在好过很多。
想通了这些,胡姨娘也就明白为何一开始就是重冲着沈静秋还有沈静月而来。胡姨娘冷笑一声,她开恩不杀沈静芸,沈静芸反而以为她怕了,嚣张起来,竟然敢用这等手段吓唬沈静月。实在是死不足惜。
胡姨娘安抚好了沈静月,这才走到外间。
寒梅恭敬的立在胡姨娘身边。
胡姨娘寒着一张脸,对寒梅说道:“不能再留沈静芸。竟然敢用这种手段吓唬静月,害的静月的病情再次加重,她就该被千刀万剐。”
寒梅抬头看着胡姨娘,“姨娘为何确定此事是叶家是沈静芸所为?奴婢仔细检查了那根断指,总觉着有些蹊跷。姑娘身边有桃儿守着,桃儿忠心没有问题。叶家有何等本事,竟然能够人不知鬼不觉的将一根断指放在姑娘的房里。奴婢以为,此事未必是叶家所为。”
“不是叶家还能有谁?”胡姨娘怒斥,“除了叶家,谁还会处心积虑的对付静月。静月那样善良的一个人,从来没有得罪过谁,你说除了那个疯女人外,还有谁会用这种方式吓唬静月。”
寒梅回答不出来,只能直觉此事不简单,就好像有人故意做了这一切,然后引着她们同沈静芸同叶家斗个你死我活。
不得不说,寒梅的直觉很准确。沈静秋算计到了一切,自然不会漏掉神秘的胡姨娘。不利用一把,那就不是沈静秋。只可惜胡姨娘早已经被仇恨和愤怒冲昏了头脑。也有可能,即便胡姨娘知道此事不是叶家所为,也会将此事算在叶家的头上。
寒梅还想劝胡姨娘谨慎行事,此时就有丫头急急忙忙来禀报,说是三姑娘那里也发现了一根断指,当场就将人吓坏了。
胡姨娘浑身寒气逼人,“我说什么?此事定是叶家所为。一来吓唬静月,加重静月的病情。二来就是为了逼迫三房答应叶家的提亲。好,好的很。竟然敢如此嚣张狂妄,不将她千刀万剐,难消我心头之恨。寒梅,五日内,我要见到活着的沈静芸。我要替静月亲手结果了她。”
寒梅就劝道:“姨娘之前不是说要留着沈静芸,看一出大戏吗?”
胡姨娘目光森冷,“比起看大戏,静月的安危更重要。有沈静芸这样一个疯女人在一旁,静月迟早还要遭到她的暗害。总之,这个女人不能再留。但是我必须要亲手结果了她。此事你无需再劝,我只要结果,其余的你自己去想办法解决。”
“奴婢遵命。”寒梅领命而去。胡姨娘阴沉着一张脸,一个沈静芸,一个沈刘氏,统统都该死。
江瑶将那根做戏用的断指收了起来,担心的问道:“姑娘,这样做真的有用吗?”
“有没有用,你且看着就是。”沈静秋笃定一笑。以胡姨娘护短的性子,加上手中有那样强大的势力,岂会干坐着不还手。只要胡姨娘还手,她的计划就算成功了一半。至于另外一半,就要看结果如何。
“姑娘,奴婢担心叶家不会善罢甘休,肯定还会有后招。”
沈静秋淡然一笑,“这是自然的。你怕了吗?”
“奴婢不怕。”
沈静秋轻声一笑,“既然不怕,又何必担心。总归你且看着我如何操作这一出戏就行了。”
“那老爷哪里呢?难道姑娘也不担心吗?”
“放心,父亲迟早会出来的。说不定还能得幸继续主持这一次的会试。”
江瑶很疑惑,为什么沈静秋会认为沈青康还有机会主持接下来的会试。想要继续追问,沈静秋却不肯再多说一句。如此一来,沈静秋在江瑶心目中的形象越发显得高大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