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也不知如何是好,江辰已经成长到了它无法指导的地步。
接下来的每一步,都要靠江辰自己琢磨,自己突破,一如一位开山立派的真正宗师。
密密麻麻纠结的弦线终于扑了上来。
“百折千断,唯心不乱!”,江辰长吟一声,心灵臻至于有意无意之间。
有意的是律动无意的是本心。
一方面,魔胎以狂暴的律动与弦线相合,充分感受惊涛骇浪般的戾气世界;另一方面精神深处的本心犹如一个陌生人,于焰中生雪,冷眼旁观。
“我”,在我之中,如同吞饵的游鱼,饱尝着生命轮回的无穷无尽的悲苦欢乐,苦求那一点点真谛。“我”,又在我之外,是不动声色的智者站在绝对客观的彼岸,看潮起潮落冷静思索。虽然无法越,但也不会深陷。
这是归墟大道的必经阶段,也是江辰第一次从内心自生出对无上道境的向往,而不是为了战胜谁。
从此以后,哪怕是甘柠真死在我的眼前也最多让我悲痛”而不能让我欲绝。
再没有人,没有事能伤害我的希望。
这算不上道的至高境界,却是他踏上宗师的第一步。
江辰由此隐隐把握到了一点战胜魔的窍要。江辰作为无知的我,本该浑浑噩噩,先天受制于有知的魔然而在魔和江辰之外必然会有第三个越了我的“我”,。江辰和魔谁先找到那第三个“我”,谁就能将对方吞噬,完成最终的合体。
这同样是一条突破归墟之路。江辰心中赞叹魔实乃云界绝无仅有的奇才,尽管在单纯的法力上远不及允天之流但在道的领悟上毫不逊色。
而在另一个江辰身上,这一切得到了补偿,这或许是魔能够在黄泉路苦苦执着,苦苦等待井动力。
江辰弥补他的遗憾,他以吞噬对我回报,这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另类尊重。无关乎利益,因为这是两个他共同追求的目标。为了那一缕吸引飞蛾的光焰,他可以牺牲,他可以牺牲!
一拳击去,灼烈白光灰飞烟灭。
弦线的世界还原成幽暗的东洲长街,霸天虎僵立原地,惨叫声惊心动魄,两条蜿蜒的血渍从支离破碎的眼眶渗出。
他的眼睛被神之力重创,近乎半瞎,再也施展不出破风碎云的毁灭力量。江辰毫不手软,欺身而近,手肘横击他的右肩。
“砰砰砰!”,江辰的肘尖以眼花缭乱的度晃动,瞬息击中霸天虎几十次,他粗厚的肩膀被打得千疮百孔,青黑色的血迸溅出来,在半空化作一缕缕暴躁舞动的气烟。
霸天虎摇摇晃晃跌退,全身的虎纹急促扭动,化成一个个青黑色的虎伥,脱体飞出,纷纷咬住江辰的手臂,阻挡他水银泻地般的追击。而他本人的肉身也生了惊人的变化,幻化成一头巨大凶狞的虎伥。
江辰又惊又疑,魔胎千百次振动,迎合分至袭来的虎伥律动变化。
一头头虎伥灰飞烟灭,又再次浮出虚空,尖啸着向江辰扑来。
虎啸震天,飞沙走石,霸天虎双拳犹如风卷残云,带动起无数碎砖残石,与我连连硬撼。虽然魅武威力强悍,但只能将他击伤,无法令他彻底丧失战斗力。
“虎伥!”江辰一脚将他踢飞,回想起打在他身上如击败草的坚硬感觉,不能置信地道,“你根本不是魇虎,你是一头虎伥,是一头吞噬了魇虎的虎伥!”,
混浊如暗流涌动的夜色下,霸天虎冷冷地瞪着江辰,用流着血的残眼冷冷地瞪着。
所有的虎伥冷冷地瞪着江辰。
“没错,我是虎伥,是吞掉了魇虎的虎伥。”
“这是妖主赐给我们的新生,这是所责绝望之后的希望。”,
“这是不容许任何州,任何人来践踏的希望。为了这样的希望,我们随时可以为妖主生,为妖主死。
嘶哑而激愤的吼声回荡在夜空,似连天际那几颗黯淡的星子也被震得微微晃动,要坠落下来。
江辰心中涌起一丝荒诞的感觉,此时他脸上的表情必然十分怪异。
霸天虎居然是一头吞掉了魇虎的虎伥,但那头魇虎又是哪一头?莫非是曾被江辰击伤过的那一头?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望舒回忆道,“那段时间,允天好像也在东洲。那头魇虎创沉睡,难免暴露出一丝戾气的痕迹。允天现它并收服虎伥,帮助它们反噬魇虎成就新生,也完全说得过去。”
“多半如此了。魇虎集云界戾气而成,一头已是稀罕,怎可能再出第二头?正因为这些虎伥本就出自东洲,所以才被派来镇守。”将臣顿觉讽刺之极,这些虎伥新生他至少出了一半力,结果却被允天轻松摘了桃子。
换作过去,江辰定要痛骂允天一番,然后现身把真相大肆宣扬,好泄一通心中郁闷。但经历了蚀魂壑的幽禁生涯,江辰轻狂随意的性子业已改变了许多。
虽然本心的锋芒变得更厉,但已学会了藏入鞘中。
江辰深知如果不能当着北极圣地妖怪的面,于万众瞩目之下击败允天,即使江辰舌灿莲花也是白搭。
真是可惜了。江辰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向霸天虎走去,气机将他牢牢锁定,“你们的希望挡住了我的希望。所以要么你们被践踏,要么是我。”
霸天虎双目闪过凶戾之色,躬身盘踮,作势欲扑。正当江辰高高跃起,以苍鹰凌空之姿俯冲之际,他忽然软软仆倒,双目紧闭,昏迷过去。四周的虎伥也随之回聚其身,化成斑斑条条的虎纹。
原来他刚才毫不退让与江辰硬拼,早就暗伤累累。此刻再也支撑不下去了。
目光及此,江辰半空中的身形故意一个顿挫,内腑强行逼出一股鲜血,仰天喷出,装作法力剧烈损耗,两败俱伤的结果。
“还不快滚?”江辰落地时微微一晃,左脚看似支撑不住,右脚滑地借力,旋身反扑,把几个溜过来捡便宜的小妖打得筋骨断折,鲜血狂喷。其余的妖怪吓得再不敢接近,一边仓惶抬起霸天虎,头也不回地逃窜;一边叫嚣着要江辰好看,有种别走之类的场面话。
街道渐渐空旷无人,只余断肢残骸遍地散落,鲜血流到墙根的阴影里就凝成了黑色,唯有浓郁的血腥气在空中飘散。
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空洞迟钝的梆子声,隐隐是四更天了高阁顶上,洛烟时没时现,像飘忽游弋的夜鸟,令人难以把握她的准确位置。
江辰遥遥和她交换了个眼色,清了清喉咙,向着对街一排黑压压的楼宇高声叫道:“各位看了半天戏,还算过瘾吗?”
没有回答,楼内仿佛空寂无人,一席席垂落的水晶帷帘随风微微摇摆,出轻细的叮当声。
江辰重重打了个哈欠:“各位如果不想找我们兄弟的麻烦,就恕咱不奉陪了。忙了一晚上,大爷还没合过眼呢。”向洛烟招招手,摆出拔腿要走的姿态。
“就算要走,也得先留下葳蕤翡翠。”从一扇紧闭的楼窗背后,透出慢条斯理却不容否定的男子语声,仿佛还带着火焰燃烧的滋滋声。
江辰嘴角渗出一丝冷笑,移开目光,若有深意地向邻楼另一处不起眼的小厢阁瞥了瞥,哼道:“阁下好歹也是东洲的名门长老,别说话像放屁一样不动脑子。嗯栽赃给我们兄弟俩,门都没有!”
“啪!”一记怒笑声震开楼窗,青色光焰蓬地亮起”染透半空,整排楼阁仿佛都化作了摇曳起伏的光焰。美髯公立在窗头,手捋美须,俯视我的眼神透出鄙夷:“一个下九流的大盗草莽刚得罪了北极圣地,又要和东洲作对,真不知该说你是胆气足呢,还是无知无畏?”
他拂了拂袍袖,就像随意抖掉一只厌烦的苍蝇:“我再说最后一遍,把我们想要的东西留下,我保证你俩可以平安地离开锦烟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