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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起顾蕴才起身用过早膳,锦瑟便满脸复杂的进来了,顾蕴想起如今建安侯府的情形,心下一紧,摆手将其他服侍的人都打发了,才问锦瑟道:“如今建安侯府那边怎么样了,是不是……闹得很不愉快?”
顾葭别不是让董无忌和方雪柔找到机会逃脱了罢,不然就是被其他人发现了她的谋算?
说来她的确不像自己前世计划得那般周密,甚至连关押董无忌和方雪柔的地方也放在了建安侯府她自己的院子内,也就不怪轻易即事发了,以董无忌尤其是方雪柔那性子,无事时尚且恨不能吃她的肉喝她的血呢,何况如今出了这样的事,难道这会儿顾葭已不在人世了?
锦瑟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小声道:“岂止很不愉快,简直……奴婢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要不娘娘别听了,您如今还怀着小殿下呢,实在不适宜听这样的事,不然以后奴婢再慢慢的说给您听?”
顾蕴却淡淡一笑:“我自怀上这孩子后,经历的事还少了吗,连自己都曾在鬼门关外晃了一圈,何况如今只是听别人的事,我相信我的孩子既能熬过之前的难关,如今及以后自然任何事都再吓不倒他,难不倒他,所以,你只管说便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锦瑟闻言,只得道:“那奴婢就直说了啊。前夜顾葭先是狠狠羞辱了建安侯和那方氏一顿,给了他们希望,又立时让他们重重跌到谷底,再断了建安侯一根小指头,然后,当着建安侯的面儿,让四个大汉,轮流将那方氏……”
说到这里,不由涨红了脸,片刻方小声继续道:“将那方氏……侮辱了一整夜后,才让人从烧灰场抓了野猫来,将野猫和没穿衣服的二人一起放进麻袋里,再用鞭子在外面抽打麻袋,野猫吃痛,把二人都抓得浑身通无一块好地儿,最后,最后才将奄奄一息的二人,让人扔到了城外的乱葬岗去,不多一会儿,便……葬身狗腹了。之后,顾葭又去到建安侯太夫人屋里,将所有服侍之人都打发了,告知了建安侯太夫人过去这些日子对她言听计从的真相,并且告诉了她噩耗后,自己伸手打翻了灯盏,将整个建安侯府,都烧得面目全非,也将自己和建安侯太夫人,都烧得面目全非了……”
顾蕴早已是听得面色大变:“也就是说,建安侯府如今都死光了?不对,那方氏不是为建安侯生了两个孩子吗,那两个孩子呢?”
万万没想到,顾葭竟狠到这个地步,她前世是也要了董无忌和方雪柔的命,却不曾在他们死前那样折磨凌辱他们,更不曾狠到让他们葬身狗腹……而且顾葭不止对敌人狠,对自己也这么狠。
顾蕴原本还以为,她十有*要似前世的自己一样,养个孩子到自己名下,自己当太夫人呢,那正好一报还一报,让她将自己前世十几年的血与泪都经历一遍。
当然,以顾葭对董无忌和方雪柔的仇恨,养方雪柔儿子的可能性并不大,哪怕只是为了养废方雪柔的儿子,以另一种方式达到报复的目的,顾葭都势必不会情愿,好比她,前世再是将董柏养废了,不也让其锦衣玉食了二十几年吗?以顾葭的心胸和格局,肯定做不到那一步。
但她完全可以过继董氏族中的一个孩子为嗣子,相信董氏一族多的是愿意之人,哪里能想到她会自己也走上了绝路呢?
顾蕴心里一时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倒还不至于觉得董无忌母子与方雪柔无辜,也不至于为顾葭痛惜什么的。
只是听了这样的事,她竟半点也没有原以为会有的解气与痛快,她虽已不屑于再对董无忌等人出手,并不代表她就不乐意看到他们倒霉,就像往日她爱说的一句话,总要知道他们都过得不好,她才能放心,——果然是如今自己过得太幸福,又有了孩子,心也比以前软了?
锦瑟已在回答她的问题:“那两个孩子倒是还没死,顾葭终究对两个什么都还不懂的孩子下不了手,便让人将他们装在篮子里,趁夜放到了护城河里,说是能不能获救,能不能活下去,以后又会是个什么命运,就全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顾蕴回过神来,并没有说话,心里却暗叹着,总算顾葭还没彻底泯灭人性,若她不是托生在彭氏腹中,若不是她生来便带着原罪,彭太夫人与彭氏又太可憎可恼,她应当不至于被坏境慢慢扭曲成这样,直至落到今日这般下场罢?毕竟人之初,性本善。
“好了,我该知道的,都已知道了,你且下去歇着罢。”后面的事,顾蕴已不想再追问,索性摆手打发了锦瑟,自己发起怔来,幸好她上辈子始终保留了几分本心,不然顾葭的下场,岂非也是她的下场?不过,她上辈子的日子,也没好过到哪里去就是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蕴恍惚听得一阵斟茶的声音,不由应声望去,就见却是宇文承川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在她看过去之际,正好斟好了茶向她走来,“蕴蕴,喝点热茶罢,喝点热茶心里会舒服些。”
待顾蕴依言接过茶,吃了两口后,他将杯子接回到桌面放好,才挨着她坐了,抚着她的头发道:“我知道你这会儿心里不好受,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一下子这么几条人命,任是哪个心存善念的人都没法无动于衷。可无论是建安侯母子和方氏,还是顾葭,都是死有余辜,且他们落得如今的下场,全是他们自己狗咬狗作出来的,与旁人何尤,我已授意让礼部收回建安侯的爵位了,你不高兴一小会儿可以,可不能不高兴太久,不然我们的宝宝在你腹中,也会不高兴的。”
反正别人不知道董无忌已经死得透透的,他却是再清楚不过的,建安侯府那几个仅剩的老家人哪里还等得回来他,为免董氏族人回头为个破爵位争得头破血流,多多少少也会对蕴蕴造成一定的影响,还是快刀斩乱麻,直接把事情平了,让公众都尽快忘记的好。
顾蕴见他满脸的关切,心里瞬间好受了许多,笑道:“哪里就到‘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地步了,难道是我让顾葭非要嫁进建安侯府的不成?又是我让建安侯母子那般狼心狗肺,让方氏那般贪心不足奸猾狠毒的不成?说到底,都是他们自己咎由自取,便我没有在背后小小的推那一把,事情指不定也会发展到这个地步的,我只是……只是像你说的,一下子这么几条人命,到底做不到无动于衷罢了,你别担心,我很快就好了。”
其实主要还是因着这些不愉快的事,让她想到了前世那些更不愉快的遭遇和经历罢了。
再就是男人做的孽,凭什么要女人和孩子来承担,当初若顾冲能管住自己的下半身,不与彭氏无媒苟且,又怎么会引出后面这些事来,造成她前世的悲剧,顾葭昨夜的惨烈?
同样的,若董无忌能不那么薄情寡义,只爱自己,要么就与自己的母亲抗争到底,永远将正室之位为方雪柔空着,慢慢争取扶正她,要么就待顾葭稍稍好些,就算没有喜爱,至少有尊重,不让她一步一步的变得那么扭曲,自然也就不会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了。
如今董无忌自己倒是一了百了了,剩下那两个孩子,还不定会落得什么下场,要知道很多时候,死反而是解脱,活着才是真正的折磨。
还有另一个人,她那位好父亲,就活得更好了,妻儿俱全,富贵荣华享之不尽,偏至今老天爷也不肯降报应到他头上,顾蕴实在忍不住不大逆不道的想,老天爷待他也真是有够厚爱的!
宇文承川见顾蕴说着自己‘很快就好’,眉头却仍不自觉的皱着,不欲她再为这些糟心事烦心,于是笑着岔开了话题:“今儿宝宝闹你了吗?小家伙真是有够懒的,从你第一次说感觉到他动了到现在,我拢共也才感觉到他动过两次而已,我俩都不是这样懒的人啊,也不知这性子是随了谁。”
正月快过完,孩子都在顾蕴腹中五个多月了时,顾蕴终于在一日午后,感觉到他动了两下,第一下她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不敢相信,还是孩子稍后又动了一下,她才敢相信自己没感觉错,当时便忍不住热泪盈眶了。
既是喜极而泣的泪,也是如释重负的泪。
宇文承川知道后,当着顾蕴的面儿虽一直都在笑,还打趣她:“你再哭,仔细宝宝生下来后是个爱哭鬼儿啊。”
背转过身后,却也忍不住红了眼眶,蕴蕴过去一个多月以来的担心和害怕他岂能感觉不到,她虽从来没在他面前说过,甚至尽量不表现出来让他感知到,可他和她那样的亲密,她又岂能瞒得过他?
弄得本已暗自在担心的他,也是越发的紧张与害怕,怕宝宝在蕴蕴腹中的后几个月会有问题,怕他生下来会有问题,也怕他危及到顾蕴的身心健康。
所幸终究老天爷待他们还是不薄,这个孩子也终究与他们有缘!
提起孩子,顾蕴眼角眉梢不自觉又柔和了几分,抚着肚子笑道:“谁让你日日忙成这样的,你与他待的时间久了,自然就能多感觉几次他动了,不过他的确够懒的,若不是王太医说他一直好好儿的,我都要忍不住担心……”
话没说完,已被宇文承川握了嘴,嗔道:“有什么可担心的,你别自己吓自己,再说我们的孩子生来便是这世上最尊贵的孩子,真正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不知道多少人围着他打转,他那么勤快好动干嘛呢,你难道没听说过一句话,懒人才是真正有福气的人吗?”
“明明就是‘懒人有懒福’,偏被你给歪曲成了这样。”顾蕴闻言,笑得不行,心情总算又好了几分。
宇文承川见她笑了,再接再厉又说了一些话来讨她开心,待与她一道用过午膳后,才离了崇庆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