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说,一边用余光观察着周边的地形,待话音落下的同时,人也已拼尽全力往后面有光亮的地方跑去,只要有光亮就有人,只要有人,自己便有救了,便仍不能得救,至少也要让人知道宇文承川想杀自己,看他的太子之位还能不能坐得稳!
只可惜才跑出没几步,后背便已然传来了一阵剧痛,很快那剧痛便传遍了他的四肢百骸,让他再也跑不起来。
他下意识往后面看去,想看看宇文承川到底对自己做了什么,却只看见一只箭尾插在自己的背上,彼时尚且轻轻的颤抖着,展示着它尚未完全消尽的余力。
三皇子骇然欲绝,难道自己今日真要死在这里了吗?
念头方一闪过,他便控制不住的跪倒在了地上,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中的箭的箭头,竟然就在自己的前胸,此刻正汩汩的往外滴着血,——宇文承川竟在这么短的距离内,还是在手上没有弓,只有箭的情况下,便将他一箭射了个对穿,他到底是什么怪物,还有,原来他是真的想杀他,而不是只想吓唬吓唬他!
宇文承川见三皇子动弹不了了,方慢慢踱到了他身边,满眼森冷的低声道:“孤要杀你,真的易如反掌,偏你不信,非要亲自尝试一下,连孤最心爱的人都敢动,如今总算知道了?死在你自己的人带的箭下,回头这事儿自然也不必孤来担干系,甚至皇后与成国公柯阁老根本不敢让皇上查下去亦未可知,自然你的冤仇也只能自己带着去到黄泉之下,永远没有伸张的那一日了,你恨吗?只可惜,恨也只能白恨!”
三皇子喘着粗气,看向宇文承川的目光恨得能滴出血来:“你好狠毒的心,连自己的亲弟弟都下得了这个手,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吗……我便做鬼,也一定不会放过你……”
宇文承川冷哂一声,笑得讽刺:“真奇怪,你要杀孤就是天经地义,孤要杀你,便是好狠毒的心,要遭天打雷劈!你既说自己便是做鬼也不会放过孤,那孤索性让你做个明白鬼,横竖你做人时斗不过孤,做了鬼自然也是一样!”
无视三皇子又恨又痛之下,越发扭曲的脸,压低了声音:“知道妙贵嫔当初为什么要一脚踢得你从此不能人道吗,你以为是她恨你调戏她?不,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她是东宫的人,所以你做了鬼要报仇雪恨时,可千万别找错了对象……”
“你这个婢生子,低贱的奴婢生的贱种,我杀了你……我杀了你……”话没说完,三皇子已气得发了疯,原来害自己、让自己痛苦了这么久的罪魁祸首竟是这个该死的婢生子,他竟一直恨错了人,他一定要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
只可惜他别说杀人了,连站都再站不起来,而且因为怒极攻心之下,本就流血流得正凶的伤口,血就流得更凶了,终于在一阵剧烈的抽搐之后,栽倒在地上,气绝身亡了。
在这个过程中,宇文承川一直冷眼看着他挣扎,直至确定他已气绝身亡无疑了,才吐出一口气,飞快离开了现场,回到了最初的战场。
就见刺客们已渐渐处于下风了,可宇文承川因为惦记着顾蕴,着实无心恋战,横竖他已釜底抽薪,让敌人们再没了指望,自然也不存在什么抓活口来指证三皇子了,便他们真指证了三皇子,皇上碍于天家体面和父子之情,至多也只会将宇文承稷圈紧至死而已,如今他连命都没了,可比来自皇上的惩罚重多了。
至于成国公柯阁老之流,没了三皇子这个指望,又惹了皇上的猜忌,——就算皇上暂时还没看出今晚之事到底是谁在幕后主使,事后也一定会想明白的,而因为三皇子之死,皇上也许暂时不会拿成国公和柯阁老开刀,当然,也有可能暂时动不了二人,毕竟二人着实位高权重,而且也不是不能找替死鬼把今日之事顶了,如此皇上便再没了办他们的理由。
倒不如就让皇上自此疑着他们,防着他们,而一个臣子惹了皇上的猜疑和防备,还能有什么好下场?灭亡不过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所以宇文承川只扫了一眼战局,便喝命起冬至来:“你亲自带人去增援,所有刺客,通通格杀勿论!”
冬至忙应声带着底下的人加入到了战局中,不一时便将刺客都诛杀殆尽了,倒让见这边已没什么危险了,又齐齐聚拢了回来的宗二老爷柯大爷等人小小的松了一口气,太子竟不知道留活口,真是有够蠢的,不过倒是为他们彻底绝了后患。
刺客既已全部伏诛,宇文承川也顾不得善后了,朝顾准扔下一句:“显阳侯,一应善后问题便都交给你了,孤先走一步,去前面保护父皇了。”便翻身上马,带着冬至等人追赶先头部队去了。
皇上那边的情形彼时倒还好,三皇子等人一开始倒是真想一步到位的,是在热河行宫见了二皇子与四皇子都失了皇上欢心,越发不如从前后,才改变了主意的,反正只要宇文承川一死,便舍三皇子其谁了,他实在犯不着背上杀父弑君的千古骂名,何况也不是人人都能有杀父弑君的勇气,那道底线也没那么容易突破。
所以皇上这边除了一开始顾蕴遇刺时,小小的混乱了一阵后,便再没遇到过危险了。
但皇上十岁便登基为帝,几十年下来,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谁又能在他面前玩儿花样?便一开始所有人忽然被狼群包围时,他没有意识到当中有蹊跷,如今也意识到了。
立时便下旨所有人原地呆着不许再走动,又让开道的那一百金吾卫和随后随宇文策前来护驾的一百金吾卫用火油把周边都点燃,——这一点上,皇上与宇文承川父子两个倒是想到了一块儿去,再让两百金吾卫团团散开,以防再有刺客偷袭。
如此等到宇文承川赶到时,就见皇上坐在临时搭起来的营帐里,虽然满脸的寒霜,却明显毫发无伤。
宇文承川本就知道皇上无事,且对皇上毕竟不若对顾蕴的感情深,但见了皇上后,依然做出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忙忙上前给皇上行礼:“父皇,您可一切都好?儿臣护驾来迟,还请父皇恕罪。”
皇上见宇文承川也毫发无伤,方面色稍缓,道:“朕一切都好,起来罢。”
待宇文承川起来后,才继续问道:“那边情况如何了?伤亡如何?”
宇文承川禀道:“刺客已被诛杀殆尽了,父皇只管放心,至于伤亡如何,因儿臣惦记着父皇,一确定刺客已全军覆没后,便立时赶了过来,所以并不知道伤亡的情况,但儿臣已将一应善后问题都交给显阳侯了,想来很快就可见分晓了。”
皇上闻言,面色越发缓和下来:“你做得很好,就是你媳妇儿这会儿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好在十一追了上去,想来她定能遇难成祥,逢凶化吉。”
听皇上提及顾蕴,宇文承川连强笑都笑不出来了,片刻方涩声道:“既然刺客已全军覆没了,儿臣想带些人马即刻去搜救太子妃和十一哥,这里猛禽猛兽横行,早一些去搜救他们,他们也能多一分生机。”
心里则已打定主意,便皇上不同意他即刻带人去搜救顾蕴和宇文策,他也会立刻前往,皇太子的责任他已尽到了,如今是时候该尽为人夫的责任了。
所幸皇上只皱眉说了一句:“这会儿黑灯瞎火的,你怎么搜救他们去,指不定反而会让你自己身陷囹圄也未可知。”
见宇文承川神色坚定,想起顾蕴这个儿媳也着实不差,便松了口,“那你带一百人马去罢,记得千万小心一点,等天亮后回了行宫,朕再派人增援你去。”
“多谢父皇。”宇文承川遂辞了皇上,即刻点齐人马,每人举着一支火把,沿着二人先前身不由己离开的方向,搜救顾蕴和宇文策去了。
他们一行前脚刚走,二皇子与四皇子并一些宗亲臣工也陆陆续续赶到了,见了皇上,少不得要问候一番,表达一下他们的关心和忠心。
二皇子与四皇子还红了眼眶:“儿臣们没能及时赶到护驾,着实枉为人臣枉为人子,得亏天佑大邺,让父皇毫发无伤,不然儿臣们就真是万死也难辞其咎了。”
宇文承川与皇上能瞧出今晚之事大有蹊跷,二皇子与四皇子又岂能瞧不出来,对三皇子又羡又妒,羡妒其不但有得力的母族,还有得力的妻族之余,更多还是对三皇子的幸灾乐祸,你母族妻族再得力又如何,最后还不是因为低估了那个婢生子的实力,栽在了他的手里?倒是乐得我们看了一出狗咬狗的好戏,且如今你们两个一个摆明了即将倒大霉,一个则是老婆生死未卜,我们是想不坐收渔翁之利,都不行了。
不过当着皇上的面,二人自然丝毫也不会表露出来,只一味的关心皇上,尽到为人臣子的本分也就是了。
皇上见宗亲臣工摆明了还未到齐,大致一扫,心里已对今晚的伤亡情况基本有数了,因沉下脸来,问道:“老三这会儿在哪里?”
那个逆子,竟敢犯上作乱,谋杀长兄,为达目的,甚至不惜让这么多人一道陪葬,得亏金吾卫训练有素,太子也调度有方,不然今晚上的伤亡更是不堪设想,他岂能轻饶了他!
自有人回道:“禀皇上,臣等方才一路过来都没看到三皇子殿下,只知道一开始三皇子殿下是与成国公府的二老爷和柯阁老家的柯大人等人在一起的,不过一路上臣等也没看到他们,想来找到他们,自然也就知道三皇子殿下的下落了。”
皇上的脸色就越发难看了,怒声道:“那还等什么,还不快给朕即刻打发人找去,非要等着朕发了话,你们才知道怎么做事吗,事事都要朕操心,朕养你们何用?”
众人都知道皇上这是在迁怒,可谁敢有二话,忙有人唯唯诺诺的答应着去了。
约莫半个时辰后,有人带着惨白着脸,浑身抖得筛糠一般的宗二老爷与柯大爷回来了,皇上一见二人便气不打一处来,他好好的儿子,就是让这些居心叵测的乱臣贼子给教坏了的!
上前一人一脚将二人踹翻在地后,皇上方怒声问道:“朕问你们,宇文承稷那个孽子现在在哪里,敢做不敢当么?朕怎么会养了这么一个孽子!”
宗二老爷与柯大爷被踹了窝心脚,却不敢喊痛,柯大爷反应快一些,忙爬起来跪好,哭道:“臣不知道皇上这句‘敢做不敢当’是因何而来,臣与宗大人是来向皇上报丧的,三皇子殿下他,遇刺身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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