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老爷点了头道,“老槐是家生子,他爹那会儿就开始给咱们连家先祖守灵守坟了,这一晃都三十多年过去了,七宝山人迹本就不多,一张生面孔老槐是肯定不会弄错的。”
“都打听了些什么?”
“打听连家的祖坟是不是在这儿,坟堆里头是不是全是连家先祖,这里头最小的一个是不是一个小孩儿。”连老爷回忆道,“其实刚开始的时候老槐以为他不过是山脚下周家村谁家的新婿,因为那人穿的整齐体面,只是一身干净的长衫却是双手空空,看着便也不大像是来祭拜谁的。但是那人问着问着就越发奇怪了,竟向老槐打听起了小九的事儿。”
“老槐怎么回的他?”连太夫人又一次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连老爷道,“老槐只笑不言,他说那人问的急了,自己就说了一句:东家的事儿咱们不能私议,更何况我不过是个守陵人,连东家正宅的大门都没迈进去过,又哪里知道东家的事。”
“那人信了?”太夫人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连老爷为难道,“说是说信了,这么多年了咱们的说辞不是从来没有变过吗?可是老槐看到他下了山以后往南走了,只怕是进了周家村的。”
“母亲,你说是不是小九在天……”连夫人接了话,却是还没说完就被太夫人的利眸给扫得禁了声。
连夫人一怔,伸手捂住了嘴,无声的掉起了清泪。
太夫人见状心头一软,不由的叹气道,“如今隔墙有耳,方才若不是喜妈妈从外头进来看到了阿九,只怕今儿咱们的一番话就都要被她给听去了。”
连夫人咬着唇,默默的苦笑了一下。
太夫人又道“这么多年你都忍住了,怎么才有一点风吹草动的你却这么沉不住气了?”
连夫人闻言,微微的低下了头,一旁的连老爷见了不免道,“母亲您也别怪她,她素来都是……只要一沾着阿九的事儿,她就紧张的不得了。”
“既心头有事儿,那明儿咱们就去慈安寺请了慧觉法师来做三天的水陆道场吧。”太夫人对连夫人说完后又看向了连老爷道,“虽可能不过只是凑巧,可你也要留个心眼,阿九的事儿定不能马虎,若是咱们自己疏忽酿成了大错,你爹泉下有知也不会瞑目的。”
连老爷慎重的点了点头,轻声道,“您放心,儿子已留了阿金在七宝山,若是再有有心人打听咱们连家的事儿,阿金马上会回来通报的。”
连太夫人点点头,眉宇却未见松懈,张了口又对连夫人道,“其实这两日我总在琢磨,是不是等小九嫁了人,日子就能安生些?”
“娘!”连夫人猛的抬了头,虽脸颊上还挂着明显的泪痕,可眼底却透出了舒心的笑意,“您……也这么想?”
太夫人一愣,确是没料到自己竟和媳妇想到一块儿去了,不免轻语道,“虽姑娘家出嫁讲究齿序,按着说今年是小五、小六,她怎么着也要轮到明年了。可阿九是幺妹,上头姐姐多,一年……也能生出不少事端,我想着若是有好的人家,咱们就说八字测了她姻缘宜早不宜晚,也是圆的过去的。”
连夫人闻言不住的点头,见老太太话止后便忙不迭道,“不瞒母亲,媳妇早就有这个想法了。都说在家从父出嫁从夫,阿九那活脱的性子,我和她爹是镇不住了,不如找户知书达理的人家,早早让她做了人妇,一来能收心,二来也能换个日子换个活法。”
“说到人家,若论和咱们家门当户对的其实也不少,但偏阿九慧根足心气高,只怕要让她点头,还要费些神思。”太夫人附和道。
可连夫人显然不这么想,闻言不由的直摇头,“母亲,父母之约媒妁之言,谁家姑娘成亲听的是姑娘自己的意见的?”
“这倒是。”太夫人点了头,脑海中思绪微涌,便是细细算道,“这两日闲暇我也一直在则亲家的人选,虽大姑娘她们都嫁的不远,可阿九,我想你们定都是存了心思要留在身边的,那宣城里头,适合的其实也不多。”
“皇亲国戚、世族贵胄就免了吧。”一直没有出声的连老爷突然道,“小丫头现在一心还想着往宫里头跑,若是嫁了个当官的夫婿,只怕离得近了总会生出些什么是非来的。”
太夫人和连夫人闻言一同点了头,太夫人随即道,“正是如此,所以才少,我想着若是咱们也挑不出合适的,不如就请了冰人来作荐,总比摸瞎的好。”
“合适的难找,可也未必没有。”连夫人闻言,踌躇了小片刻,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这么说你有好的人选了?”太夫人倒是没想到媳妇想的比她还要长远。
“母亲,您觉得裴大夫裴雁来如何?”连夫人说这句话的时候,眉眼处神采奕奕,确是一扫方才的愁云惨雾,整个人的精气神仿佛都被吊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