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有的时候,他这种说话的方式让人不免觉得有些冷漠,可眼下,却又叫人听出了坦坦荡荡的感觉来。
陆南音吃了憋,气的紧紧得咬住了唇角,眼中透出的目光全是犀利之色。
而连凤玖却根本顾不上陆南音那些绕来绕去的心思,径直拉过了宋谨誉压着声音问道,“你们在睿王府里开桌,找死啊!”
“大惊小怪了不是,这第一把庄家还是十三爷自己做的呢。”宋谨誉白了她一眼。
连凤玖顿时觉得有些风中凌乱了,“十三爷他……”今儿这府邸这么热闹应该都是来赏灯的吧?怎么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就在她浑浑噩噩间,一行人已经穿堂过槛入了睿王府二进的拱门。
眼前顿时豁然开朗,烟雨迷蒙间,亭台楼阁仿佛置身一片水雾之中,在薄春寥寥的绿意下,显得格外的有生气。
整个宅子内院虽大,却没有皇家宫廷的贵重和奢靡,一石一木,一湖一桥,一屋一舍,处处都透着小家碧玉般的秀气和精致。而宅中以水分景,凡诸亭槛台榭,皆因水为面势,远近相间,林木环绕,自然成景,景亦自然,确别有一番风韵。
见惯了瑰丽气派、森严庄重的皇家宫廷,眼前的水泽之景顿时令连凤玖心旷神怡,不由感叹道,“都说十三爷的宅子是南方来的工匠师精心打造的,如今一看,果然名不虚传。”
“是啊,连湖边那几块立石都是千里迢迢从南边运来的,连大人一会儿可要仔细去瞧瞧,免得以后没了机会。”陆南音正恼着,闻言便是夹缝插针的顶了一句。
连凤玖从未觉得自己是什么善男信女,虽一可让二可忍,但事不过三,她不反驳不说话却不代表自己是个软柿子,闻言不禁冷笑道,“陆姑娘见识广博,连睿王府的石头都认得清清楚楚的,待会儿可要劳烦姑娘好好带着我欣赏欣赏呢。”
连凤玖这话说的轻巧,却隐隐生出了使唤之意,听得陆南音脸色一青,径直打了住,周遭顿时只剩细细的雨声和几人的呼吸声。
连凤玖暗中佩服陆南音收放自如的性子,却根本还来不及做太多的感概,就直接被人一把推进了中厅大堂。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来来来,要开了啊!”
连凤玖稳了步子定睛看去,只见头顶四周沿着房梁,挂满了整整两排的上元节花灯,精巧别致,大小不一,而灯笼的下面,好多人正屏气凝神等着看即将揭晓的色子点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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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听到色子撞击色杯的声音让连凤玖下意识的就闭上了眼,可眼前这混搭不和的场景却还是让她静不下心来。
睿王府邸,上元节灯会突然变成了闹市赌庄,视线所及,全都是锦衣华服、雍容至极,且男女老少相聚在一起,谈笑的、品茶的、吃糕的、下注的……最最难得的是,如此闹乱的一个中厅,却无半点杂乱之声,大家皆是低头浅语交头接耳的,倒显得那色子的声音尤其的突兀。
“是大还是小,买定离手啦!”
忽然,连凤玖被人重重的推了一把,她缓缓的睁开眼,鼻息间是白卿身上糅杂着薄荷清的檀香,可眼眸中出现的却是宋谨誉急切的模样。
“你是不是输了什么东西在桑吉的手上?”连凤玖深吸一口气,怔怔的看着宋谨誉,眼中尽是关切和担忧。
宣城公子哥儿的圈子里豪赌是没有的,可这些金贵的男子天生就不是安分的。若是论起流连花街柳巷,那聚在一起玩玩色子、牌九什么的反倒会被长辈们点头默认,老人们口中常言的“小赌怡情”就这样被宋谨誉耍的淋漓尽致。
其实宋谨誉不好赌,只是好玩。偏他赌点背的可以,但凡上桌,逢赌必输。
他打从一出生开始就顶着宣平侯世子爷的头衔高人一等,吃穿度用、文武学业,排不到第一也列位前三,偏就在赌桌上从未沾过半个赢字,日子一久,宋谨誉和色子就置起了闷气,卯足了劲就是要打破魔咒。
安南王小五爷桑吉正是看中了宋谨誉这一点,老是爱在众人面前摆台开桌,不过是吃定了宋谨誉的赌技差爱面子。说起来两人私交也是不错的,那桑吉也不是什么性子大恶之人,可兴许人心擅比,论身份地位他都输宋谨誉一截,也就只能在赌桌上占占宋谨誉的风头,是以两人碰在一起,总爱赌得面红耳赤的,而大多都是以一场斗殴收场。
是以在看到正前方居高临下的桑吉冲宋谨誉一番挤眉弄眼后,连凤玖的心莫名的就一阵抽紧。
宋谨誉闻言一愣,眼神一闪,却故意耸肩道,“小爷我还没来得及试手就被滕桓挤出来了。”
连凤玖不疑有他,点头道,“既被挤出来了那就不要再费神挤进去了,我今儿是来赏灯的,半点银子都没带,赌桌就不用想上了。”她说着自然的转了身,却发现一直在身侧的白卿不知何时已翩然而去,只留目露关切的裴雁来和一脸疑惑的陆南音。
连凤玖黛眉微蹙,觉得于其躲不过不如自己坦然些,也顺道能断了宋谨誉拉她上赌桌的心思,便是笑着同裴雁来道,“我今儿是第一次来睿王府,不如和裴大夫同行一起转转吧。”
自看到连凤玖那一刻起,裴雁来那张儒雅俊逸的脸上便一直笼着一抹惆色,眼下听闻连凤玖开口之言,总算是舒展了笑意,欣然点头。
连凤玖随之也松了一口气,仰着笑意和裴雁来一并出了中厅,将宋谨誉的叫声和陆南音的冷哼声统统抛在了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