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了便是说了,再反悔也无用啊,既然选择了将实情告诉沫瑾,便无需后悔,她相信,沫瑾能抗过去的。
蓦地,通往后院小门的帘子被撩起,怜儿微弯腰身走了出来,帘子落下,未见沫瑾的身影。
赵言淡淡地的好她一眼,见着她泛红的眼眶,忍不住又溢出一声轻叹,提步而动,与怜儿错身而过,进了后院。
沫瑾正直愣愣地坐在院子正中大树下的大石上,耷拉着双肩,微垂着头,一副颓然之相。
她慢慢走近,无声的在她身旁坐下,伸手拉平了衣袍,而后只是静静地坐着,甚至未曾侧头看她,似老僧入定,任由着头顶的落叶自眼前飘落。
“原来,表姑婆虽然未曾同母亲说过,可她早便知道,我并非她亲儿。”沫瑾的声音,悠悠地传来,虚软的似飘于天际的浮云,软棉无力,“只是她从未说破,一直将我视若己出,将这事深埋在心底。”
“怜儿说,她确实见过那位表姑婆,然之前并不知详情,若非是母亲以为我己死,悲情之下失语说及许是她命中注定难得子女送终,被怜儿和馨儿听到,此事才被捅破,若非如此,许是这件事,世间将无人知晓。”
赵言闻言,心中不由一软:“秦晚莲虽不是你生母,却对你如亲母,让你受尽她的宠爱。”
“是啊,若非她,许是我早已不在人世了吧。”沫瑾说罢,转过头,抬眼望着她,盈盈双眸中水光流转,红唇轻颤,许久,才颤着声音说道,“如此一来,你便不是我的长姐了。”
赵言望着她,须臾温婉浅笑,伸手轻揉了揉她的发顶:“怎么,是不是嫌弃我平日里管着你么,现下有了藉口,便想法子跟我撇清关系了,我告诉你啊,可没那么简单。”
沫瑾闻言,柔柔地笑了笑,似泣未泣。
是啊,便是那时初相识,赵言也待她与姊妹,便是她们没了姐妹血缘,依着赵言的脾气,也根本不会在意这些。
“赵言,倘若我未曾遇到你,会如何?”这件事,她从未曾细思过,直到听闻这些事,她才恍然间思及,若她不曾遇见赵言,那她如今会在何处,过着怎样的日子,可否还能活着?
赵言,又何尝不是那个改变了自己命运之人。
然,赵言却只是笑了笑,收回手搁于自己的腿上,轻声问她:“可要我替你寻回生母?”
沫瑾转回头去,久久未语。
赵言望着她,看着她的眼视低垂,也不知望着地上的哪一处,竟能如此呆呆地望上许久,久得以为她不会答复自己的时候,却又突然听到她的声音。
“随缘吧,眼下还是正事要紧,这些不重要。”说罢,她缓缓起身,转而看向她,“如今大哥还在牢中,皇上又病重,未有他的口谕,大哥怕是难出天牢。成亲王举兵来犯,按着你们的意思,怕是无人阻拦,如此,待他长驱直入,一旦通城沦陷,介时根本不会有人再去记得大哥,不将他尽快搭救出来,我怎能放心。”
赵言随之起身,微垂着头看着略比自己矮一截的她,点了点头:“你放心吧,咱们总能想到法子的,必定会让梁相离开天牢,皇上虽称病,但太子还能自由进出,想来宫中的情形还未曾得太过糟糕,有太子殿下在,救梁相应不是难事,只需咱们再谋画谋画便成。”
沫瑾点头,察觉到有人进了后院,侧头瞧去,看到竟是素若。
她不是在相府么,怎么也回来了,难道又出了什么事?
沫瑾一急回头便要追问,到是素若回神,忙解释道:“瑾小姐莫急,没什麽事,只是方才宫中有人来急传消息,让殿下回宫,我方知殿下也未回宫,便寻思着人来了此处,就带着传信的人来这里了看看。”
听罢,沫瑾长松了口气,还好,她还以为是梁晴出了什么事呢。
“这时候宫中急召,也不知是否是宫内出了什麽乱子?”身旁,赵言皱着眉头喃喃说着。
沫瑾询问地看向她,眼神之中又显忧愁,看得赵言忙又安慰:“你放心吧,没事的,一切都会好的。”
虽是如此,但沫瑾还是有些忧心。
宫中局势不明,梁仲深陷牢中,倘若赵承的人马已经悄无声息的控制了皇宫,那此次让李旭回宫是否又是个陷阱,他一回去便会失了自由,若真如此,那唯一还能解此困局的两人便都被束住了手脚,那么,尉羌危矣。
“且再等等吧,我派人去打探打探,若实在不行,便是劫狱,咱们也得再试上一试。”赵言微仰起头,望着上方绿中夹黄的树叶,微皱起的眉头,心中的忧虑也难以排解。
她虽不停的宽慰着沫瑾,却无法安自个儿的心,有很多事,她不曾告诉沫瑾,故而她不如自己清楚,很多事,她也只能自欺欺人罢了。
终有一天,会连她都走到难以自欺的那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