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氏的父亲是林氏一族现任族长林闯,她妹妹的父亲却是林闯的叔祖林梧,诸位听清楚了吗?”沈荣华只怕别人不知道,又高声重复了一遍。
“你胡说、胡说,你这阴毒的小贱人,你比万氏还阴险,你不得好死。”胡氏跳起来指着沈荣华叫骂,她又急又气又难受,竟然嘤嘤哭泣起来。
她早就听说过林闯的大名,没想到那人会是她父亲。这些年,林闯对她不闻不问,是不知道她的存在,还是铁石心肠。她那可怜的妹妹与她同父该多好,怎么会是比林闯高两辈的林梧?这令她很接受,她妹妹知道会更难受。
若她的妹妹不是林阁老的血脉,她就不能再霸占林阁老夫妇留下的财物产业,这才是真正令她们姐妹难受的事。她和她妹妹都自我迷惑,心安理得享受林家财物产业带来的利益这么多年,若失去,她们姐妹会比沈贤妃还难以接受。
不行,她不能把财物产业交出去,她不承认林梧是她妹妹的亲生父亲,反正林梧也死去多年了。她要争取,她要通过林氏一族把那些财物产业据为己有。
沈荣华微微一笑,高声说:“我不是胡说,我有证人,如果你不承认或林氏一族不认你们姐妹,你们都可以向官府控告我,我会带着证人应诉。还有,林梧死了,你妹妹没了爹,林闯还活着,你说我胡说,我就提议让你们滴血认亲。要说这中南林家也真是无情,任由自家血脉流落在外,不理不睬。胡夫人为了霸占那些财物产业,硬说自己的妹妹是外祖父的血脉,真是无耻至极。
哼!你也真得林闯的真传,果然是父女天性,死都改不了。在场的人与林氏一族及林闯本人沾亲带故的不少,你们大可以把我的话转给林闯,我不怕与他对质。你妹妹是林梧的女儿,你再敢说她是我外祖父的血脉,就是诬陷。别说跟你把官司打到御前,就是打到阴曹地府,争个你死我活,我都不饶你。还有,你必须把我外祖父留下的财物产业连本带利归还我,少我一个铜板都不行。”
“你、你……”面对沈荣华,胡氏无言以对,至少沈荣华有证人证明她是林闯的女儿,是不光彩的私生女,也有证人能证明她妹妹是林梧的女儿,足足高她两辈。还有,沈贤妃一再强调不让她妹妹在人前露面,以后还有大用。若真在公堂对质,她妹妹不露面也不行,她现在陷入两难的境地,必须别寻道路。
“我怎么了?你说呀!大殿之上,圣人公正,你有话尽管说,没的说是还我的财物产业。”沈荣华沉下脸,冷厉的目光落到胡氏身上,一副咄咄逼人的神态。
胡氏掩面哭泣,朝龙椅的方向跪爬几步,失声痛哭,“皇上,大长公主,求你们看王忠这些年保护皇上尽心尽力、为国效命多年的情面,给臣妇一个公道的说法,以此鼓励王忠更好地效忠皇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呜呜……”
大长公主笑了,问:“胡氏,你认为什么样的说法才公道?才是你想要的。”
俞阁老冷哼道:“你认为把林阁老夫妇的遗产判给你才公道,那可能吗?给你的公道恰是对别人的不公道,沈氏只求把财物产业连本利还给她,没说要追究你侵吞霸占多年的责任,已实属不错。王忠吃朝廷俸禄,你也有诰命的封衔,他为国效命、保护皇上是他的职责所在,这难道也是你讨价还价的筹码吗?”
朱阁老忙说:“俞阁老想必是误会,胡氏要公道也应该,她的意思……”
仁和帝一巴掌拍到桌子上,打断了朱阁老的话,其他人也不敢再出声。仁和帝善于平衡,偏向沈贤妃母子,但这并不说明他心中没公道。沈荣华状告胡氏有理有据,而胡氏则有胡搅蛮缠的意味,还把王忠为国效命拿出来说事儿。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他若再不做定夺,林楠肯定不饶他,天下百姓也会非议他。
“张府尹。”仁和帝见张府尹应声出列,把那份财物产业明细扔给他,“你安排人清算胡氏霸占的林阁老夫妇的遗产,还本带利归还她。”
“臣遵旨。”张府尹拣起那份明细,长长松了一口气。
胡氏急了,跪爬到龙椅下面,嚎叫道:“皇上,把我的产业连本带利给了她不公平、不公平,若没有我苦心经营,那些产业根本不能维持至今,不能……”
“皇上、皇上。”一名执事太监一溜小跑进殿传话,显然有急事。
“又出了什么事?”仁和帝也怒了。
“回皇上,王岕带紫山书院数十名学子在午门外闹腾,请求皇上废除给他和端宁公主指婚的圣旨,还说若皇上不废除这道,他们就不读书,都削发为僧。”
大长公主重哼冷笑,说:“紫山书院设立近百年,最近很不消停呀!王岕真有号召力,他先是率紫山书院的学子为万智一家讨公道,逼着皇上下旨削去沈氏的封号,把沈氏关进大牢。今天,他又逼皇上废除与端宁公主的指婚圣旨,还以削发为僧威胁。若皇上再准了,说不定哪一天他就要率学子来逼皇上退位了。”
听到大长公主这番诛心之言,大殿上又一次寂静无声。胡氏瞪大眼睛看着仁和帝和大长公主,刚刚听说王岕带诸学子来抗议,她很高兴,觉得儿子来为她撑腰了。而此时,她的得意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从心底衍生的担忧和恐惧。
“拟旨:朕先前给王岕和端宁公主指婚的圣旨废除,他们能各自婚嫁、互不干涉,钦此。”仁和帝看着执笔太监写好圣旨,盖上大印,就让来传话的太监给王岕送去了。他又与大长公主用眼神交流的片刻,就端起一杯茶来喝。
沉默了一会儿,大长公主敲着几案说:“王岕也该拿到废除指婚的圣旨了。”
仁和帝点点头,拍响御案,说:“将王忠打入死牢,将胡氏收监,查抄王忠府上,所得资财产业先归还沈氏,余者登记造册,归入国库。将其子女入得力仆人全部看押,等待审问处置,将王岕削发为僧,打入西山寺,永世为僧。”
“臣等遵旨,皇上英明。”
胡氏吓傻了,她反应过来,刚要嚎叫,就被两名侍卫堵上嘴拖走了。王忠一家就这样在京城的舞台退场,不管是大殿的臣子还是后面偷听了吴太后等人,都惊呆了。接下来,他们要做的事就是赶紧择清与王忠一家的关系,只怕被连累。
“谢主龙恩。”沈荣华给仁和帝行了礼,又转向大长公主,“谢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微微一笑,“先别谢,接着告,等着想看好戏的人谢你。”
沈荣华听出大长公主的言外之意,迟疑片刻,行礼说:“小女明白。”
接下来,沈荣华要告的人分别是朱阁老、孟少卿,还有顺天府、大理寺和刑部那些不作为的官员,另外还有紫山书院和国子监不务正业的学生和教授。仁和帝下旨处置了王岕,就震慑了紫山书院和国子监的学子教授。相比朱阁老等高官,那些学子教授都是小人物,被人利用,让他们明白是非,他们也就不敢再造次了。
听到大长公主让沈荣华接着告,众臣子就知道这也是仁和帝的意思。因为万智一家的案子,弄得朝廷很被动,这些人欲发得寸进尺。仁和帝是怀柔有余、杀伐不足的君主,大长公主可是铁腕之人,有她在,再猖狂的人也要规矩三分。
朱阁老不敢看仁和帝和大长公主,看向沈荣华的目光明显透出示弱及求和的意味。沈荣华对此视而不见,她很清楚象朱阁老这一类人的秉性,他们示弱是暂时的,只要给他们喘息的机会,他们就会反扑,到时候要粉身碎骨的人就是她。
她今日告御状是必会改变朝堂的格局,多少年后人们说起来还心有余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