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溪徐徐吐出一口气,终于拉着峤子墨一起走到冷桩髯的面前。
华发半头,虽一身铮铮铁骨,却掩不住他逐日老去的样子。
“爷爷。”她浅浅一笑,如杏花梅园里最娇媚的一朵花枝,透彻的眼底里,染着芬芳,似携着寸寸暗香。
不过两字,却彻底催红了冷桩髯的眼。
他下意识背过身去,眨了眨酸涩疼痛的眼,心底,却是漫上越来越多的满足。像是四十多年前,在南方山野里,和那么多的战友们,在洪水退却后筋疲力尽倒下的那一瞬一般。欣喜、满足、庆幸……。
她还认他,还认他是她的爷爷!
云溪看着他的背影,瑟瑟颤抖的双肩像是再强制压抑着情绪,他闭着眼,眼中却有泪痕闪过,眼角,那深深的皱纹被泪水轻轻的沾湿,似是带出一道淡淡的痕迹……
她忽然心底一痛,慢慢地走了过去,亲手扶住他的一侧手腕。
“爷爷,别哭。”
冷桩髯浑身一僵,只觉得这辈子,大约再没有比这一刻更丢脸的。但,更没有哪一瞬,能比此刻,让他更幸福的。
他极快极快地用手腕处,抹去眼角的泪痕,慢慢地握住云溪的手:“我对不起你,当初……。”
“当初,如果没有冷家,我或许已经淹死在农村田野里……。”
她抬头,笑容恬淡,止住了他的话。“这么多年,您给我的已经够多了。”望着她越长越像逝去的妻子,这,既是怀念,却是更重的折磨。她不是嗷嗷待哺的婴儿,人世间,那么多的悲欢离合,不一定只能用“对”和“错”来界定。对于收养她、教养她而言,于冷家、于冷桩髯、于冷国翼,于每一个知道真相的人来说,都是一项酸甜苦辣间杂的历练。一边是毫无音讯的亲骨肉,一边是路边捡来的外人……。若是没有任何真情,冷家何必这样对她姿态愧疚,甚至,卑微至此……。
他可是宁可流血,绝不流泪的铁血将军啊……
云溪静静靠在冷桩髯肩头,忽而一笑:“爷爷,您哭起来,真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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