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那阳光一偏,室内的空气多了几分焦灼,莉莉斯揉了揉眼睛,再定神看去,却见刚刚矗立在眼前的那个白裙女子早已消失无踪。
她浑身如发条一样,一点一点地扭过身子,呆呆地往后看去。原本和她一起来此处参观的那群游客们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早已不见一个影子。
仿佛,这个偌大的梵蒂冈宫中,从头到尾,只有她一个人存在。
而刚刚看到的那个异域女子,不过是她的一场梦……。
梵蒂冈宫外,两个风格各异的男子望着那一袭白裙的女子静静地一步步走来,目光中透出点点流光。走廊弯曲,背后的一切是历经多个世纪的悠久奇景,可这一切,在这个女子脚下,却都变成了尘埃,仿若只是郊区的一处邻家小院,所有的美景都不过只是她的陪衬。
似乎被这美到惊心的场景,贵为华夏第一公子的卓风轻轻地对身边的好友露出一种惊异的神色:“子墨,不过三个月,为什么,我觉得她像是越来越不似凡人了。”
三个月前,从河底跃起,坐在河岸边,静静地凝视着那星辰皆被乌云遮盖的月夜时,她虽然冷艳动人,但此刻,这人的一切简直可以用“惊心动魄”来形容。仿佛是藏在骨子里的那种冷艳和魅惑一下子抽根发芽,转眼间,长成参天巨木。
这种气质,他从未在一个二十岁的女人身上见过。不,即便是出国访问权贵,也没有看过哪一国的贵族能拥有这样的气韵。
当真像是从天而降的天人一般。
想至此,他忽然忆起那个当初和这个女人曾经形影不离的人:“詹家最近有些不对劲。”
身边的某人,并没有说话,只用他那一双贵不可言的眼静静地望着冷云溪忽然在走廊半道停下,驻足观赏着某处景观。
卓风自有记忆以来,就没有猜对过他的真实想法,早已习惯了峤子墨那张如仙人般的脸上始终高深莫测的模样,依旧自顾自地将近来北京的风声点了个透:“詹司令已经高升调任北京,那些以前的故交很多人都上门拜访,按理来说,应该劲头不比一般人,可这一两个月,早该有的委派工作被人迟迟压着,反倒他一入了京,倒成了个闲职。”
他曾经怀疑是冷云溪的那个堂兄冷偳做的手脚,毕竟,如今冷家被封,除了这位资产颇丰的冷家唯一嫡孙,再没有其他助力可以帮助冷云溪。可奇怪就奇怪在这,既然当初冷云溪猜出是詹温蓝做的手脚,更提前让冷偳事先安排了一出落水的好戏,为什么,对于冷家始终没有出手?
似乎终于挑出两分心思,峤子墨慢慢地将视线转向好友,“你是说,詹家被人故意晾着?”
“对,有职务,没权限,有岗位,但没任务。就这么不尴不尬地晾着。”卓风轻笑一声:“倒是冷家那边更出奇。明明都已经被‘请’去调查了,竟然职务始终没有解除,‘里面’也没传出任何消息,整个京城和冷家、詹家有关的人几乎都同时噤声,气氛很不寻常。”
能让一辈子都处于政治漩涡的卓风说出“不寻常”这三个字,峤子墨淡淡地看了一眼远处,神情极为奇妙。
“乔家的那位没有动手?”冷家之所以倒得这么快,乔老居功至伟,弄出这么大的动静,竟然还没有将冷家真正打到,这位年过半百的悍将如何能吞下这口气?
“这是第三奇。乔家那边彻底没声了。”卓风做了个“封口”的动作,目光幽幽暗暗,望着自己的至交好友,意有所指地轻轻地摊开掌心:“你不觉得,这位冷小姐和这‘三奇’绝对关系密切?”
峤子墨看着远处那位话题女主角,轻轻一笑,“所以呢?”
“所以,你不觉得,应该好好查查这位冷家最受宠的三小姐?”如果一个人身在梵蒂冈,却能将整个北京的局势都控制得这样精妙,那么,她才是最让人该心怀提防的那一个吧。
“查她?”峤子墨像是突然听到一条好笑的故事,慢条斯理地抽出丝巾递给好友:“你看这条丝巾会想到什么?”
“不过是条白丝巾”。卓风默默地在心底念了句,却知道好友从来不说废话,接过丝巾,静待下文。
“白色让人总是以为是最纯洁、最纯粹的颜色,一切其他的杂物只要落在上面都格外明显,所以没法藏起一点异色。但,所有人都忘了,世上的一切初始都是白色。只要白色想要变成的颜色,没有白色变不了的颜色。”
对于他的这番看似毫不相关却又意有所指的隐喻,卓风脸上显出一分深思:“你的意思是?”
“所有能光明正大查不出来的东西都是假的。”他看了看这热气逐渐下降的庭院,让人色授魂与的眼睛微微一眯,带着惑人的神色,雍容一笑,那笑中包含着一切:“特别,是冷云溪。”
卓风没有再说话。正如峤子墨所言,如果冷云溪真如表面上的孤立无援,那么,冷家、詹家、乔家目前的诡异局势又从何而来?
或许,他真的想的有些太简单了。
“你们在聊什么?这么美的地方,光站在这不觉得有些浪费?”从梵蒂冈宫逛了一圈的美人终于觉得餍足,慢条斯理地迈着步子朝他们两人走来,对于卓风眉目间越发好奇的神色视若无睹,只是微带着调笑地看着他们。那眼神极纯净,如春泉一般,让人心底生出一种清澈透亮的感觉。
卓风迩然一笑,这位不过二十岁的女孩,若是朝政坛发展,绝对让人无法直视。
“再说你刚刚又虏获了一位青春少女的芳心,果然是男女通杀,魅力无敌。”卓风神色自若地接上话题。子墨向来与人保持着淡淡的距离,一般很少说话,这三个月来,冷云溪虽然和他们几乎日日见面,却也保持着一种奇怪的习惯,只在他们两人都在的情况下才会开口。如果是和子墨单独相处,便是朝阳西下,亦能不望子墨一眼,更别提说话。
他实在很好奇,这两人心中到底是什么想法。从来都是女人疯狂痴缠子墨,可这冷云溪却似乎待他如同路人一般,没有半丝惊艳的模样。而子墨竟然也觉得理所当然,有时坐在书房里看书,一个下午,两人一点声音都没有。
云溪轻笑地看了卓风一眼,正待说话,背后却慢慢走出一个身影,正是刚刚那位和她一起“赏画”的莉莉斯。只是,此刻,她眼神呆滞,神情朦胧,脚步凌乱,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从他们相反的方向走了出去。
守在一边负责招待的梵蒂冈官员眼睁睁地看着今天有一位游客像是梦游一般离开此地,忍不住摇头叹息。
望着那立在阳光下的三人,像是看着上帝的宠儿一般,眼里渐渐透出几分灼热。
抛开那极为惊人的身世背景不谈,这两位绅士和那位小姐简直要掠去日月精华,若说那一袭白裙的女子是世间最圣洁的存在,那么,她身边的那位很少说话的男子几乎天地间最完美的化身。
酷爱中国文化的梵蒂冈官员想起当年在中国游学时学会的一句话:“风光齐月,春色无边,环佩如月襟如水,宛若仙人。”
这两人站在一起,那天生的尊贵与疏离,可以让人立刻呼吸停止。
“感谢您一路来的陪伴,今晚我们就要离开梵蒂冈回到北京。”卓风微笑地对官员点头寒暄:“若有机会,请来北京做客,必定让您宾至如归。”
官员感叹地看着此人极为精贵的礼仪,仿佛每一个动作都由标尺刻量,微微笑着答应,心底却是暗赞,不知道以后是不是还能见到这样的风光霁月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