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年就故意说轻松的话:“我知道了,你是神探嘛,却没算到乔治会跑,所以没面子了嘛。可是这世上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任何神探也都有计算错了的时候啊。就比如我爸,几十年的常胜将军,结果后来还不是……”
她是冲口而出,说到这里却忽然怎么都说不下去了。
不知为什么,总觉他现在的情形跟爸当年有点像。
时年莫名想起爸当年的经历,也正是在声名达到人生顶峰的时候,遭遇到了那一连串的虚拟案件。那些案件虽然事后被证明都没有发生切实的人员性命以及财产的损失,但是单纯从推理过程本身来说,爸却还是失败了。
在案情爆发的初期,爸也曾一筹莫展过,那些案情从推理的逻辑层面来说堪称完美,以爸从警多年的经验,竟然也没能提前发现它们是假案子。
所以这些案子虽然对旁人没有切实的伤害,可是对于爸来说却堪称是从警多年来遭受的、最为沉重的打击。
而此时的汤燕卿也类似,也是在成为本州警局最年轻的受勋华人警探,而且成功侦破了一连串的案子之后,声名达到鼎盛;且一向与他作对的老乔也一点一点被折服之后,才毫无预警发生了眼前这桩乔治忽然失踪的案子。
五年前与今日,两位警探,这两份记忆交叉叠加,竟让她感觉如此相似。
可是这只是一个直觉,她也无从立即找到佐证来论证这个直觉。
况且当年的事是一场悲剧,她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未免有些不祥。于是她命令自己暂时断了这个念头去。
不会的,一定是她想多了。
“怎么了?”不知何时汤燕卿已经自行调整了回来,反而转头来看她:“想什么呢?”
之前原本是她在安慰他,他也蛮享受这种感觉:遇见困扰的时候,却有她在旁陪伴,于是便觉得什么困扰都没有关系了。可是等他回过神来,却见她自己在那边失了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过有一点瞒不过他的眼睛:她的面部微表情都写满了【哀戚】。
时年一震,连忙回神,努力微笑着摆手:“没事。也是在想乔治的事。”
他哼了一声:“你说得对,现在自责再多也没用了,反正人已经跑了。与其追悔莫及,不如考虑今后的因应措施。”
他伸手过来揉揉她发丝:“劝我别想了,那你也别想了。这是我的工作,我自己能搞定,不要你跟着我一起犯愁。”
听见他的语气是当真轻松了下来,贾天子这才放心地舒了一口气,由衷地说:“时年在和不在,果然不一样哈。”
“他吃醋了。”汤燕卿故意朝时年傲然地扬了扬眉:“他是我工作上的老婆,所以吃醋什么的,你多担待。”
时年便也笑了,悄然压下心中那奇怪的疑窦。
退一万步说,其实就算乔治失踪了,干系也不是太大。毕竟他不是皇甫华章。
到了下班的时间,虽说汤燕卿看上去已经云开雾散了,可是贾天子还是悄悄嘱咐时年:“下班之后,你还是多看着他一点。”
时年点头:“放心,我带他回家。”
汤燕卿忙着问撒出去的人有消息没,可是却还是耳朵尖尖,没放过时年这关键的一句话。
他攥着电.话凑过来:“带我,回家?”
时年便红了脸,上前拍他一记:“嗯。带你回家。不是送你回汤家。”
可以想见这段日子他都不会好受,越是面上看似没事了,她心下却反倒越是放心不下。于是还是决定带他回家,这段时间得亲眼盯着他才行。
况且,越是这样的时候,陪伴越是最有用的安慰。跟她在一起,也许能让他不用随时随刻想着这件事,能让他得到真正的休息。
他登时笑了,电.话也顾不上,凑过来跟她耳鬓厮磨:“那我就开心了,觉得乔治逃走这件事真的一点都不重要了。甚至要反过来谢谢他呢。”
时年无奈地笑,暗暗掐他。
这还是在警局呢,贾天子就在身边儿,他就喜欢害她脸红。
不过电.话那边传来的反馈,却没有一件好的。高城、汤燕衣他们全都说没有发现乔治的半点蛛丝马迹。
时年捉着汤燕卿,带他一起下班回家。
他跟她反复求证了,确定她当真答应这段时间会一直收留他跟她一起住……他都美死了,就算撒出去的人都反馈回来的是叫人失望的消息,他也面上都挂起了微笑。
他亲自来开车,熟练启动她的小甲壳虫。车子开动起来后,他还一边开车一边轻松地哼起了歌儿。
时年忍不住歪头看向他的侧脸。
她知道他面上的微笑虽然是真的,却也不代表他心上的压力全都除了。善于推理的人最怕的就是在正常的推理过程中,横插来一个不合逻辑的阻碍,那他就容易强迫症似的非要解释开这个阻碍的出现,或者排除这个阻碍。
便如当年的爸,正是犯了这种强迫症状,所以才让自己的精力和体力都被内耗殆尽。
那时候她多希望爸也能放松下来一点,哪怕笑笑也行,至少适当保持笑容还能让心灵多留下一点弹性的余地……可是爸那时候已经做不到,笑不出来其实也代表着爸失去了对自己的控制力。
可是眼前的汤燕卿却是在微笑。
尽管重压之下,还能强迫自己微笑,这是一种强大的意志力。
她望着他,忍不住随着他一起微笑。
幸好,幸好,他没有如同爸当年一样的紧张,便越加证明他今日的处境,与当年爸遇到的困境,完全是两码事,真的是她想多了。她悄然长舒了口气。
他稳定地控制着方向盘,歪头来看她:“笑什么呢?笑得像颗小冬瓜。”
时年不由得回敬他:“你才是个勺子。”
两人相视而笑,他横过手来攥住她的手。
“别担心,我没事的。”
她心下柔柔地暖着:“切,谁说你有事了呀?这算个什么事儿啊,P大点儿的事儿。至于让我们汤sir挂在心上么,是不?”
乔治失踪,汤燕衣自然不会放过詹姆士。他们是亲兄弟,汤燕衣觉得詹姆士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汤燕衣直接找上门来,径直走进佛德集团总部的总经理办公室。
汤燕衣说明来意,詹姆士却没急着回答,反倒隔着茶几,打量了汤燕衣几眼。
汤燕衣
心下也是叹气。佛德家这三个兄弟都是这个毛病,说话之前都要将人这么细细打量一番,让人觉得在他们眼前无多遁形。
只是乔治和皇甫华章倒也罢了,他们的年纪在那儿摆着,且都是内敛的气质;而眼前这个詹姆士跟她几乎是同龄,而且气质更外放一些,所以被他这么打量就让她更不舒服。
“你看什么?”汤燕衣直接问。
詹姆士放下雪茄,倒也同样直率:“看看你长相。的确传言不虚,你跟汤家亲生的孙女儿,长得就是不一样。”
汤燕衣拼命忍住,心下已经问候了他好几辈的祖宗。
詹姆士果然也跟他两个哥哥一个德性,见了她就先用她血统的问题来打击她。她也知道这是自己心理上的软肋,所以人家屡屡奏效。
她便哼了一声,以牙还牙:“那又怎么样呢?人家皇甫华章跟你们兄弟的相貌也有区别,可是人家一样还是抢走了你们的继承权,独掌了公司15年。到后来连你哥乔治都忍不住整容成人家的模样了。血统什么的,跟能力真的不是完全等同的。”
詹姆士果然也同样被击中了痛处,面色微变,冷冷地说:“可是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我是佛德集团全球总部的总经理!”
他心下恨恨地想:虽然眼前这位不是汤家的亲孙女,可是这份儿牙尖嘴利的模样,倒是跟那亲生的相似得很!
汤燕衣听出他不高兴,便知道自己反击有效,心下不由得放松下来:“所以你哥乔治忽然不见了,外头也有人风传是你动了手脚。毕竟他才是佛德家的长子,这个总经理的位子怎么也应该先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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