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里良久的沉默,时年轻轻唤了一声:“阿远?”
她以为他那边信号不好,掉线了呢。
向远马上回神,“我在呢。”
“哦,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先挂了。”
“时间!”向远低呼,“我还有一件事……我想说的是,法庭的排期出来了,下周就要开庭。你知道的,我还是马克的辩护律师,所以到时候我们可能会在法庭上见面……”
这件事此时听来,时年反倒释然了。
“没关
系的阿远,我明白的。为了挽回华堂,你别无选择。就算法庭上相见,我们也都是各自依据法理来陈述就是。马克是否有罪,又该判什么样的刑罚,就都交给法官和陪审员来决定。”
向远这才轻轻舒了口气:“好,那我就放心了。时间,再见。照顾好你自己。”
夜幕低垂,时年换了休闲的衣裤,坐在沙发上,对着茶几上的照片出神。
许多奇异的思路不断涌上脑海,再悄然沉寂下去。她没有做刻意的捕捉和记录,也没有对它们的沉寂觉得遗憾。
今天的事情给了她很大的刺.激,一切的到来让她有些猝不及防。这样的情形下涌起的许多思路看似灵光乍现,却细想下来只觉有失荒谬。
想了大半晌,她只在纸上写下了一个数字:13。
这个在西方文化里很不吉利的数字,竟然这么不期然成为她对今天这个事件唯一能具体记录下来的感觉。
——《最后的晚餐》,画面中13个门徒。
——她初中那年,第一次走进那片老房子的小巷,是13岁。
——罗莎被小丑带走,次年被放回来。被放回来的那一年,罗莎也刚好13岁。
——还有妮莎!妮莎仿佛说过,她被狠心的父母卖给那个老男人,被老男人以收养的名义带到M国来的时候,也是13岁。
可是眼前这几个13,也许只是一个巧合。因为13岁往往是一个女孩儿由女童开始青春期发育的界点年纪,所以许多跟女孩儿有关的事情都发生在这一年。并没有办法证明这几个事件是有联系的。
时年想得口干舌燥,头也有些疼了。明明已经是晚上,她却一点胃口都没有,不想吃饭。
想了想,还是光着脚走到厨房去,探身子进冰箱,从最角落里刨出来一袋压成真空的泡椒鸡拐。
她窝回沙发上,打开袋子,没有去拣鸡拐,反倒索性拈了一根泡椒放在嘴里咬着。
今晚能对抗此时这种闷得心尖儿直疼的感觉的,也就只有这泡椒了。
泡椒发酵都发透了,咬进嘴里在辣味之外,更有一种发酵之后的酸爽。可是那种酸却并不能抑制辣,反倒成为两种同样刺.激的味道一齐在口腔里肆无忌惮地横冲直撞,她登时就眼泪鼻水一齐流下来,赶紧四处掀垫子去找面纸。
她喜欢吃这泡椒鸡拐,从前却只吃鸡拐,不敢吃泡椒的。今天这第一回品尝,就刻骨铭心了。
正在鼻水一把泪一把的时候,门铃忽然响了起来。
时年以为是向远来了,也许是来看看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便径直打开了门。却没想到,门口昏黄的灯影里,立着一身笔挺警服的汤燕卿。
时年愣了一下,忘了自己嘴里还咬着泡椒,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
该从为什么搬出学校说起呢,还是该从跟沈宛见面说起,抑或是跟皇甫华章去了他家说起?
心中一时百感交集,只知道四目相对的刹那,她的心口好堵,鼻子也不通了。
仿佛有说不清的委屈轰然涌上心头,想找个人掉眼泪;却又分明知道,不至于。
汤燕卿凝视着这样的她,目光上下逡巡,半晌才终于先开了口。
“怎么,看见我就哭成这样?”
时年这才如梦方醒,连忙将嘴里的泡椒扯出来,吸着鼻子用手背抹眼泪:“汤sir你误会了。我才不是见着你哭的,是吃泡椒给辣的。”
说着向后让,将他请进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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