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年便深吸口气,肩线绷紧。
那个晚上她跟向远并肩躺着,向远握住她的手,向她讲述了一个男人的需要。
向远的指向非常明白:是说因为她对性的抗拒,让他无法满足一个男人正常的需要。在生理和心理的需要之下,他又不想伤害到她,于是他不得不向外去寻找。
而罗莎是他的工作拍档,又是比较拿得起放得下的女人,两个人在达成了不妨碍家庭、不伤害她的条件之后,才选择对方来纾解身子的需要。
向远是律师,有极好的口才和蛊惑力,他将整个讲述的情绪拿捏得十分到位,当真让她觉得一切都是自己的问题,而他却是那么的无辜。
一个深爱着妻子的丈夫,不忍心伤害妻子,于是便到外头去寻找
女人——更关键的是,他在纾解自己的需要之前,首先想到的还是妻子;还是不许妨碍家庭,不许伤害她。
她听进去了,她为此深深自责,甚至那一刻她控制不住地开始哭泣。
唯一让她困惑的是向远一直在选用英语来进行陈述,里头有些字眼叫她听得迷惑。她便请求向远换用中文,叫她能对那些字眼更清晰的时候,向远却拒绝了。
更叫她困惑的是,向远关了灯。黑暗让她紧张,叫她总是想起四年前的那场噩梦,她根本没有办法冷静下来思考。
她便在自己脑海中大声喊停。
就像一个人在即将跌入梦境的时候,忽然额头撞到墙壁,她便忽地截住了之前的情绪,一下子便清醒过来。
“阿远请你停下!”她忽然喝止向远。
向远也是一怔:“怎么了?难道我说错了么?”
“你是说错了。”
她脑海中有些混乱,只觉满脑子里飘荡浮涌的都是那些生僻的英文单词。语言的问题一直在困扰着她,无法清晰辨析近义词汇的细微差别,让她的记忆便也彼此打结,时常无法理顺具体的记忆。
可是她这次却没有放弃努力,她闭上眼,用双手按住太阳穴,强迫自己不许逃避,要直面脑海里的混乱。
“阿远你的话里说出了两对时间和因果关系,有两个A和两个B。两个A分别是时间条件,两个B分别是因果。就像做连线题,A1应该与B1连线,A2应该连线B2。可是你却没有这样做。”
“两个A和两个B本身并没有错,可是你却故意将它们之间做了错误的连线。”
她干脆打开灯,抓过纸笔来,在白纸上写下:
A1:我们相处的开始两年;A2:后两年。
B1:我们的感情很好,夫妻生活也曾甜蜜;B2:阿远跟罗莎走在了一起,我开始抗拒。
她写完将那张纸举到向远面前:“应该这样连线:我们相处的最初两年——我们感情很好,我并不抗拒与你的亲密。而后来的两年,你与罗莎在一起,我才开始抗拒。”
她借助纸笔理清了逻辑,头脑便也仿佛冲破了英文词汇缠绕成的迷雾森林,渐渐廓清起来。
“所以阿远,你方才是在偷换概念。我是抗拒你,却不是毫无前提的——我只是在你开始彻夜不归,开始跟罗莎在一起之后,我才无法接受与你共枕的。”
她说着滑下了床去,立在地上静静凝视向远:“所以阿远,你将我们夫妻的问题都推在我身上,说是我不能尽一个妻子的义务才导致你的出.轨——这是不公平的。”
她的讲述平静而清晰,可是之前口若悬河的向远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她轻轻闭上眼睛:“阿远,你在利用我对英文词汇的混乱,对不对?你故意用长篇大论的英文,用相对生僻的字眼,就是想让我无法清晰思考和回忆,对不对?”
“阿远,你这样对我不公平。你让我真的非常失望。”
她难过地落下泪来:“你别忘了我爸满身鲜血躺在病床上,将我的手放进你的手里,说要你发誓一定会好好照顾我……阿远,你跟我爸发过誓,你说过的!可是难道你就是这样完成对我爸的誓言的么?”
“阿远,你若还有良心,你别忘了,我爸最后是为了救你……阿远,你别逼我恨你。”
向远那一刻面如死灰,在她面前跪下来:“时间,我没忘。”
四年前的事是一场她永远不想再想起来的噩梦,她抱紧自己怆然地说:“阿远,离婚吧。既然这场婚姻已经给不了你想要的幸福,也让我找不到我想要的心安,我们便不要再继续为难彼此,离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