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一众妃嫔坐着观看,倒也看得有滋有味儿,一边咬着瓜子水果吃,个个都优雅美丽,在她们的中间位置,侧坐着一袭白衣的石隐,衣领及腰带还有袖口暗花的龙黄色,还有头顶的龙冠,标质了他皇帝的身份,他对于戏台上此时的大戏,似乎也很感兴趣,看得津津有味,眼睛都不眨一下。
正唱道两猴狲向唐僧道:“师父,我是真的!”
“师父,我才是真的!”
台下妃嫔多数都笑了起来,而石隐亦是一拍桌子,哈哈大笑,仿若这出戏当真的是非常有趣。只有苏静清和傅婉儿二人对视一眼,二人因离得近,便干脆交头接耳起来,傅婉儿道:“这《真假猴王》,若在以前,乃是宫中禁戏,它挑战皇权,戏弄皇权,偏又带着一个‘王’字,在宫中出演乃是大忌。”
苏静清倒是点点头,“倒是,不过皇上自由邾国归来,性情大变,谁能猜得透他的心呢?”
苏静清说到这里,脸却微红了下,“不过,这样的皇上倒是有趣。”
原来自从皇帝归来后,向来受到冷落或者说是尊重的苏静清,居然被晋升到了“苏贵妃”的位置,而傅婉儿虽然是皇后,却明显的不如先前得宠,以前皇上有什么事,倒喜欢与傅婉儿商量一二,当年与汾城,身边带着的亦是傅婉儿,但是现在呢,皇帝自从归来,只是在不能避免的场合与傅婉儿说过话,从未在她宫中留宿。
苏静清眼见傅婉儿失宠,心头高兴,此时才不介意皇帝的性情大变,而傅婉儿反就拧紧了眉头,虽然说她也未必就真的将皇帝对她的态度放在心上,但如此被冷落,在宫中的日子自是不好过的。
傅婉儿却不知,如今的皇上又哪里是当初的皇上,而是石隐。石隐是谁?是姬静姝中了人面虫而变得不男不女后的产物。
傅婉儿当初刻意讨好安歌,与安歌交好的事情,石隐自是知道的,所以现下冷落傅婉儿根本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反正与安歌好的人,在他的眼里,都是敌人。
一曲《真假猴王》将要完结,最后真猴王一棍将假猴王打死。
众人皆叫好,石隐这个假皇帝却声音漠然地道:“——所以说,你们这些女子,头脑简单。你们安知被打死的这个一定就是假猴王?想来这真猴子总是得罪如来,说不定如来恰好趁这个机会,指使着六耳猴将孙行者给杀了也未可知,毕竟除了如来,连唐僧都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这番话倒没有人细想过,也算是另类角度的解说,傅婉儿这个才女倒有些许讶然,毕竟能够说出这番话来,其见解也算是独特过人。
她不由自主地和了声,“皇上英明,婉儿佩服。”
石隐只是淡淡地看向她,很是疏离的一眼。
便又面含笑意地向苏静清道:“清儿,今晚本君便教你玩一个游戏,保管你尽兴。”
苏静清的脸一红,“是,皇上。”
其她众妃见了,只有羡慕嫉妒恨,同时将同情的目光投到傅婉儿的身上,傅婉儿是一介才女,又是曾经的贤相傅老的孙女,自恃身份高人一等,自嫁给夏炚为后,虽然因为汾城之事也曾惹恼夏炚,但是毕竟这么久以来,从未受过如此冷落,这时心中便不由自主地非常难受,一双手将那可怜的手帕紧紧攥住。
石隐见状,却只是暗暗一笑。
到了晚上,众人散去,傅婉儿独自流连在花园里,夜色降临,已经看不清花朵的颜色,但它们残破衰落的迹象却越发明显了,毕竟已经是秋季了,百花将残,万物将枯,便如傅婉儿那颗伤痕累累的心,似乎已经痛到无处安放,又似乎随便扔在哪里踩上几脚都好,她黯然神伤的模样,全部都落入石隐的眼中。
这时,便从暗中悄悄地走过来,然后一下子抱住了傅婉儿,傅婉儿惊叫了声,却觉得那人轻咬在她的耳朵上……
“婉儿——”那声音让她死水般的心,忽然怦然一动。
傅婉儿怔了下,却不再挣扎,任他亲吻她的耳朵,她听得到他的呼吸,闻得到他身上的味道,那样的真实。
二人如此缠绵了好一会儿,石隐才放开她。
似笑非笑地盯着她道:“怎么,今日你不高兴?”
傅婉儿有点脸红心跳,虽然从未将强娶她的夏炚看在眼里,也没有真正的喜欢过他,但是被冷落了这许久,终也让她尝到些人情冷暖,忽觉得此刻的温暖相拥,竟是她那样拥样和渴求的,在这拜高踩低的皇宫里,在这冷凉凉的世上,能有此一人偶尔相拥,竟已经是弥足珍贵。
这一刻想法的改变,竟让傅婉儿从此后像变了个人般。
“皇上,婉儿怎敢不高兴?不过,自从皇上从邾国归来,便一向不怎么理我了,我只是黯然神伤而已。想必,是在那邾国,又遇见了她吧,皇上的一颗心,终究还是为她所左右,无论是我傅婉儿,还是苏贵妃,都不及她的一根头发。”
“你说的——她,是指谁呢?”石隐依旧似笑非笑,一只手却去动傅婉儿的头发,显出几分亲昵。
他现下虽然变成不男不女的人,然而骨子里当然还是个女人。
他最知道,怎样去俘虏一个女子的心。
傅婉儿这样的女子,必定是在他要俘虏的计划之内,不过与对别人的计划稍有不同而已。
傅婉儿娇嗔,“你明明知道我说的是谁。”
石隐笑着将她揽入到怀里,叭叽亲了口,这才道:“你这个小傻瓜,说的都是过去的事了。当初我们在安阳之时,使她在那和帝的身边去做暗桩,谁知道她一心一意的护着和帝,在关键的时候没有把我需要的消息传过来,导致我们失去了安阳,这样的女子再是优秀,又与我何干呢?我早已经把她像是我生命里的杂质般,剔除掉了。”
“真的?”傅婉儿疑惑,明明在汾城的时候,还是相当护着她的,不过想想也是,在汾城的时候,安阳尚是夏炚的,如今却不是了。
“你不信?那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我走了。”石隐说走便走,转身作势要离开的模样,却被傅婉儿拉住了他的手,“莫走,皇上,你好不容易来我宫里一趟,就这样走了?婉儿还有很多话想和皇上说呢。”
她声音软软,难得娇滴滴模样,石隐灿然一笑,又转过身捏捏她的下巴,“即是舍不得,下次对我好些了。”
“皇上,你越来越坏了!”
傅婉儿流露娇态,一幅欲拒还迎之色。
石隐牵着她的手坐在风亭内,“你说有话要对我说,现在可以说了。”
傅婉儿似乎有些犹豫,欲言又止的模样。
石隐道:“莫要这样,这样的话便是当夫君是外人了,你我二人又要生分。”
傅婉儿这才缓和了面色,道:“皇上,最近听说您日日与曾经的敬恒皇帝还有,曾经的八王爷曹煣在一起。”
“是啊,他们可是我们的贵客。”石隐点点头。
“可是这两个人,都曾与你不睦,却不知现下为何——”
“婉儿,你们女子,果然是头发长,见识短。这天下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现下邾国是我们的敌人,而敬恒皇帝和八爷也视邾国为敌人,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这有何不对?这二人,一个曾是皇帝,一个也曾叱咤风云,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若他们愿助我一臂之力,则打回安阳,指日可待。”
“打回安阳?”傅婉儿的小嘴微微张大,错愕地看着眼前的男子。
“怎么,难道你不想回安阳吗?那里可是你出生和成长的地方,你的爷爷,在那里生,在那里死,你们傅家的祖坟,可也在那里,你不会觉得,在这小四河便已经很满足吧?”
傅婉儿一时心里混乱,打回安阳?这不止是一个目标,而是一个漫长而血腥的过程。
之年两年里,傅婉儿已经见证了太多的血雨腥风。
不过,男人逐路天下的雄心,又岂是她这样的一个女子可左右的?
当下只是道:“我只是觉得,天烬国如今的天下,便也不算小了,除了萧齐在大月氏,还有邾国,又有哪个国家敢与天烬争辉?”
“小傻瓜,你太容易满足了。”
石隐说着,又吻了下她的唇,“你们女人家,没事便不要研究这些事了,这些是女人该管的吗?以前还有句话,叫做后宫不得干政,怎么你这个才女倒是忘了祖训?常常这样忧虑,会早早老掉的,到时候,我可就不喜欢你了。”说着牵起她的手,“走,送你回屋休息。”
傅婉儿顺从地站起身来,笑了笑,倒没再多说什么。
二人回到寝室,傅婉儿以为石隐会留下来,没想到他只是把她安顿在榻上,又替她掖好被子,便离开了。
饶是如此,亦是她最近得到的最好待遇了。
又胡思乱想了一阵,便认命地闭上眼睛休息了。
石隐回到自己的寝殿,通过一重重的帘幕,进入到最里头的屋内,屋内设置豪华,鹤嘴香炉里的龙涎香味已经弥漫室内,一排珠帘发出清脆的响声,听到这珠帘响,里头的男子转过身来,黄亮的灯光下,男子的眼角眉稍满是浓浓们茫然,乍然间竟让人忍不住想要搂在怀里安慰一番,虽然面上已经有风霜之色,却还是难掩曾经的风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