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炟沉吟片刻才道:“他当初即能够救了安歌,当不会再故意害她。以前只知道他是淳于光的弟子,但是他所修之术乃是修密一派,与其师根本不符。此人来历可疑,目的不明,有可能与三百多年前的霓兮有关,他还不能死,他死了,有些诅咒或许就永远解不开了,只要他不伤害尉迟靖,不到万不得已,还请你们也放他一马。”
乌弋山与巫明珠听闻,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皆对他点点头,才入阵而去。
其实这时候,齐国这边,已经有人到达了阵法的中心,只要他们继续这样走下去,虽然损失很大,但是还是有可能有人能够冲出阵法来。但凡有一人顺利出阵,这阵便也算是破了,齐国便胜利了。
然而这种良好的局面,在巫明珠和乌弋山进入阵中后,马上逆转了,从当日的下午到翌日的清晨,齐国的士兵死伤一半以上,剩余的士兵也都是手足无措,而之前进入阵中的况离,依旧不见踪影,使者在阵外急得跳脚,“怎么办,怎么办?这个况离一定是临阵脱逃了,一定是这样!”
但无论他怎样的着急,有些事依旧不可逆转地发生着。
而曹炟的心情亦一样沉重,因为破阵的时间在即,然而上官夜那边仍然没有消息。
最重要的是,尹铉似乎已经有了新的动向,只怕就算是尉迟靖赢了,也依旧无法改变嫁去齐国的命运。
另一方面,尉迟靖与代宏文消失后,与况离一样,至现在依旧没有再出现。
好在巫明珠与乌弋山的战况比较明晰,乌弋山与巫明珠相携三十年,彼此配合的相当好,因此他们这一队人马始终完好无损,但是邾国其他的队伍,因为有淳于光在旁搞破坏,已经被他杀得七零八落,便是聂玉郎也终于被逼得不得不离开原地,开始于阵中乱闯,若不是武功高强,机警,只怕此时已经死了十几次了,饶是如此,也满身是伤了。
好在乌弋山和巫明珠离他不远,而且巫明珠通过术法,与聂玉郎进行了勾通,聂玉郎知道阵中又来了高人,并且是自己一方的,便不再移动,拄着刀在原地休息,一双眼睛却是杀的通红的,毕竟在阵中已经熬了两天又一夜还要多点时间了。
之后,乌弋山和巫明珠与聂玉郎会和。
聂玉郎没有见过巫明珠,但是却知道乌弋山此人,因此拔刀便又要打,害得巫明珠又一阵解释,聂玉郎听了,气喘吁吁地单膝跪在地上,一刀撑着身体,“奶奶的,这地方太邪门了!”
巫明珠细问了他与代宏文和尉迟靖失散的地方,聂玉郎好在方向感还可以,指了方向,巫明珠在那儿看了半晌,却说那边已经去不得了,得寻找另外的生门,而且现在淳于光还在阵内不知道在搞什么破坏,所以现在应该先想办法杀了淳于光,说到杀淳于光,乌弋山就恨不得立刻将淳于光撕成碎片,他竟然把代宏文制成药人,实在是太可恶了!
三人打定主意,既然寻找尉迟靖和代宏文还须要周折,不如先杀淳于光,有了目标之后,一行人便开始向淳于光进发。
当然,速度的行进是非常慢的。
淳于光似乎已经意识到了危险,他在阵中的行走亦是艰难,但他自已充当了一个“触阵”之人,他现在只想把这阵法彻底的触发,而他自己自信能够自保,阵中其他人全部死亡的话,也就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却不知,此时况离并非与他一道。
况离与代宏文还有尉迟靖,此时都在一个相对平静的地方,虽然亦是冰天雪地,却有一间茅草小屋可以遮风挡雪,此时风雪漫漫,代宏文与况离站在草芦外,二人的衣裳都被风吹的烈烈作响,代宏文手中捏决,唇角流血,目光却异常的艰定,“况离,你我打了这么久,不分胜负,你便可知你今日无论如何也达不到目的,既然如此,何不彼此退上一步?你放了陈留公主,使她自去,我可以在阵中继续应你的战。”
况离神情清冷,道;“她不能走,该走的是你。”
代宏文冷笑,“我受人之拖,便是自己死了,也要护好陈留公主,如果你执意如此,那我们只能继续了。”
“代宏文,你不行了。当初你被淳于光制成药人,所有人都以为淳于光只是为了让你帮他试药,而实际上并不是如此对不对?你不过是他的养尸人,不管是谁,喝了你的血,就会变成半人半尸的僵尸,他之所以选中你,是因为你是代宏文,你练风水大术多年,血液里带着灵气,可事半功倍。你现在看起来无恙,但你迟早会变成尸祖,你不但没有办法护住陈留公主,你甚至会害了所有人!”
代宏文面色大变,好半晌,终于颤声道:“你是如何得知?”
况离神情依旧冷清,“代宏文,对于你们遭遇,我很同情。只是现在已经没有办法改变,这段时间我不是没有四处寻求方法,只是——淳于光所用的邪恶黑茅术,当今无解,你若是真的想要报恩,便不要留在这里了,趁着你还可以控制自己,去找一处无人烟的深山老林修炼吧,届时若修出灵性,或许我们依旧可以一起切搓,甚至是做朋友。”
代宏文听了,身上的一股劲力忽然就衰退了,噗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他的面色变得异常苍白,他手捂胸口,虚弱的仿佛会立刻倒在地上。
况离及时走过去扶住了他,并且往他的嘴里塞了一粒药丸。
“你,给我吃了什么?”
“这是暂时能够压抑住你体内剧毒的药物,但也只是暂时而已,以你现在的状态,不出十日,定会变尸,一具活尸!那时候,若不是术数高手将你打至魂飞魄散,便是你横行无忌,你可能一夜之间,将一座城池变成怪物横行的僵尸城,没错,你一人便抵十万兵,可惜,你那时候定是是非不分,六亲不认,没有自己的神识,你愿意做那样的一个人吗?”
代宏文几乎被击垮,但看看草芦内的方向,尉迟靖就躺在那里,无论如何,他还是要把她带出阵去的。
“况离,曹炟于我有恩,将陈留公主托付于我,我必须将他带出阵去。”
况离的神色忽然缓和了下,然而还是道;“你是东且弥人,真的会对曹炟忠心?我信不过你,而我留下尉迟靖,也并非是为了害她。想必你已经知道,她被重塑记忆之事,我手中有巫灵,可以帮到她,可是我身后一直有两个老怪物在追我,巫灵一出,灵光必然招来二人,倒是你所布之阵,可以将灵光束缚在阵内,我是要借此阵为她疗伤,让她恢复以前的记忆。”
“呵呵,我早听闻,况离此人亦正亦邪,倒颇有当年杨公之风,虽然平时也略有出格之处,但是大是大非之上非常明晰。然而我现在知道,你习炼修密之术,并非杨公一脉的徒弟,我不知你是如何成为淳于光的弟子,但是你的真实真份实在值得怀疑。就如你信不过我一样,我也信不过你。”
二人话到此处,再次僵住。
代宏文虽然身体极度不舒服,却是抹去唇角的血迹,身体挺立笔直,二人又各位捏起了手决。
就在这时,况离忽然感觉到术阵再次变化。
二人都有些讶然抬眸,半晌,代宏文才道:“只怕阵中又进入了高人,淳于光他,我一定要杀了他!”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千百年来,想让自己变成尸祖的大有人在,黑茅术后来之所以消失,是因为习练不成功的人,为人所杀,习练成功的人,却世世代代活在世上,不死不老,历尽风霜,风尽亦是有所改变,听说当年的霓兮,常食小儿心,以求变得不老不死,与黑茅术达到同个目的,你又何必如此执着?
“只要将陈留公主安全带出阵,我会听从你的建议,找一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
“她不能走,我要让她恢复记忆,只有她恢复记忆了,才有可能保护自己。否则你将她带出阵又有什么用呢?她的周围太多危险,她不能自保,无异于此刻强敌环伺。”
“况离,你别再自欺欺人了,陈留公主当初死意已决,根本了无生机,若不是重塑记忆她根本就不可能活过来。你如今要恢复她的记忆,恐怕她会立刻暴毙。你没有资格拿陈留公主的性命做试验。”代宏文因为自己曾经被制成药人,因此对于况离现在要在尉迟靖不同意的情况下,替她恢复记忆,他不敢让他尝试,更因为,他不能让他尝试,万一失败的话,后果太严重。
“你阻止不了我。”况离如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