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彩玉看出他已经有逐客之意了,便主动告辞。
出了帐后,抬眸间便见到曹炟的背影,因为他在高处,她在低处,显得他更加修长挺拔,衣袂飘飘之间有种谪仙之感。这个男子,在她见到他的第一次时,就已经怦然心动,然而为什么,她始终离他那么远呢?
默默地走到他的身后,随着他往阵中看去,只见尉迟靖和代宏文已经快要至阵中心,与那淳于光只隔着很近的距离,然而淳于光正在地上画图,计算着什么,似乎并没有发现代宏文的接近,而代宏文却似乎已经确定了目标,正缓缓地继续往淳于光处而去,聂玉郎等人刀剑已经出鞘。
尹彩玉的心微微一紧,这淳于光莫非要被杀了?
淳于光若是死了,尉迟靖的赢面便大了些,她赢了,便不用嫁去齐国了。不,怎么可以让这种事发生呢?
曹炟终于注意到尹彩玉,见她怔怔地看着阵中不知道在想什么,眸子里却似乎略有杀意,不由微蹙眉头,“尹姑娘,有件事朕感到非常奇怪。”
尹彩玉如梦惊醒,连忙向他施了一礼,“皇上,何事奇怪?”
“这淳于光早在敬和皇帝的时候,就已经被逐出邾国,但是不知道为何竟出现在此处?朕查来查去,最后查到他竟是跟在尹姑娘您的随从队伍中混进来的,朕就是奇怪此事,按道理说,能与你来到此处的随从,该都是你信任的人,莫非尹姑娘与那淳于光竟是旧识?”
尹彩玉脸色大变,连忙跪了下去,“皇上,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淳于光此人,我之前并不认得他,也没有见过他。至于他如何混进随从中,我也实是不知。恐怕是有心人得知我将随皇上来到此处,暗中安排,却是陷害于我!”
尹彩玉说着眼泪扑簇簇地往下落,最近这些日子,她实是受了太多的委屈了,现在正好借此事哭上一场。
曹炟将她扶起来,“你莫要哭了,朕只是随便一问。”
“皇上这样说,便是已经怀疑彩玉了!想当初,皇上登初帝位,我便知自己定是皇上您的女人,皇上说要守灵,需等三年,彩玉便安心等足三年,从来不曾逼迫皇上,反而劝叔叔们也莫要着急,在彩玉的心中,皇上的事便是彩玉的事,皇上的忧心便是彩玉的忧心,彩玉一切都以皇上为重,得被皇上如此怀疑,想起这些,便觉得很是绝望,如此之下,不如,不如——”
她忽然拔下头上的钗,便往自己的脖颈上刺去,曹炟一把将夺过她的钗,这是他第二次夺下她的钗了,眸子里寒意乍现,他不喜欢有人用自己的性命威胁他!
他把钗狠狠地扔在地上,“即使你不识得淳于光,但他毕竟是跟着你来的,朕问你又何错之?朕若是认定是你所为,你现在还有机会站在这里吗?你走吧,这几天莫要让朕再见到你!一会儿,朕便派人送你回汾城!”
尹彩玉震惊地看着曹炟,他虽然并不爱她,可也从未对她如此凶过,再愣了片刻,便捂着唇哭着跑了。
曹炟则向身边的人道:“准备一下,送尹姑娘回汾城。”
……然而过了片刻,那人却回报道:“皇上,尹姑娘晕倒了!”
“怎么回事?”曹炟问道。
那人答道:“太医说,尹姑娘身子本就娇弱,这些日子又是车马劳顿,因此才晕倒,如今需要好好竭息几日,不能再随便移动。”
一听此话,曹炟心中明白了几分,唇角浮出一抹冷笑,“既然如此,让太医好好替她调理着就是,暂时不必送回汾城了。”
正在这时,阵中忽然发生了大事。
原本是代宏文在那里卜卦,最后卜出一个位置,代宏文便与尉迟靖齐齐往前跨了两步,结果刚跨过去,尉迟靖的身子一歪,竟是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扯得往左边歪去,接着人便这么一闪,不见了,代宏文见状,立刻也跟到左边去,也是一闪不见了,剩余的就是聂玉郎,他刚才只是注意着周边,根本没发现二人如何不见的,等他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他站在那里有些无措。
自人阵到现在,他终于体会到了阵法的奇特和厉害之处,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怕行差踏错一步便会陷入阵中,或者是血洒阵中,而且对于尉迟靖和代宏文未必是有所帮助。
想到这里,他叫算下了一个比较理智的命令,“大家不要慌,我们就留在这里,等公主和代先生回来找我们!”
而曹炟见此情景,一颗心便不断地往下沉。
他在阵外,同样看不到代宏文和尉迟靖去了哪里,而淳于光此时与聂玉郎似乎只有几米的距离,而且淳于光正阴险地盯着聂玉郎的背影看,看样子他至少知道敌人就在附近,而聂玉郎还一无所知。
“去把冲虚子道长唤来!”曹炟道
冲虚子匆匆地赶来,便见曹炟面色有些难看,“冲虚子,公主和代宏文都不见了,你觉得他们是遇到了什么事?”
“皇上,之前况离也是在阵中忽然消失,只见况离之前打的主意便是进入此阵另外一层空间,利用术阵本身的障眼法,将自己隐去了。既然代先生和公主也同样不见,恐怕他们是到了同一层空间,有可能与况离遇到,况离是数术高手,而代先生也不差,相信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曹炟可没有这么乐观,在他的心里,况离此人当年便举止奇怪,他貌似很维护安歌,可是与安歌斗法的亦是他,以前是这样,现在依然如是。
而且代宏文身体并不好,数术风水之斗,除了本身的能力之外,身体基础也是很重要的,万一代宏文倒下,实在不知况离会对尉迟靖做什么。
他越想越是不对,又道:“冲虚子,立刻摇一卦,朕要知道,公主是否安全。”
冲虚子也不敢大意,马上拿出香炉点上香,临时做了一个简易香案,跪拜半晌,才拿出卦筒摇卦,他用的是黄仙之法,就如同女子进庙上香摇卦般,一会儿,一支签摇了出来,落在地上,他捡起来看了半晌,对曹炟道:“按照此卦释意,乃是说所求之事吉凶参半,而有异变,只怕公主今次有些凶多吉少。”
曹炟忽然后悔了,嫁到齐国去又如何?至少她活着。
斗什么不好,非要斗阵?
但此刻,一切都挽回不了,他忽然想着,他必须要入阵,把尉迟靖给救回来。把他的歌儿给救回来!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来报,“皇上,有人求见!”
说着向曹炟递上一封信,曹炟只看了眼信上的巫皇印,便知道来者是谁了,当下心头一松,立刻道;“让他们进我大帐!”
曹炟也回到了大帐,一眼看到乌弋山。
二人其实分别不久,但于乌弋山看来,却是分别已经很久很久了,久到他最后一次的记忆还停留在那次大战中,当然现在已经有人告诉他,曹炟打败了他,现在曹炟是皇帝,而他的身份其实是东且弥放在邾国的质子,他能够恢复正常,还是曹炟找来了巫皇,将他带回巫国,才救了他。
他根本不服,他乌弋山纵横战场多年,几乎从未输过,上次的战争并没有露出败象,只不过在关键的时候,巫灵逸占有了他的身体,才会使他失手。
“曹兄,一些日子没见,竟被称和帝了。”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
曹炟知道他在讥讽他,却并不在意,因为他看到巫皇也来了,他们打扮的都像是邾国百姓的模样,这正是巫皇的细心之处,巫皇不肯得罪于齐国,若是要帮助邾国,也只能以邾国百姓的身份来帮忙。
巫明珠上前微微一施礼,笑道:“和帝,我们又见面了。”
于上次在梅林分开,不过一个多月而已。
曹炟道:“屡次麻烦巫皇,曹某汗颜。”
“无防,好朋友遭逢大难,我怎能见死不救?当初若不是您与安姑娘,我又如何能够打败巫灵逸,保住巫皇之位?不过巫灵逸已经受到他应该受到的惩罚,如今乌弋山恢复正常。”
巫明珠说着,不知道为何,竟轻轻地握住了乌弋山的手,而乌弋山也并没有拒绝,反而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二人相视而笑。
曹炟见状,已然明白二人之间的关系,笑道:“恭喜二位。”
巫明珠笑笑,面含羞涩,“弋山乃当世大英雄,我在与巫灵逸斗法的时候,知他胸中沟壑,又因一起在阵中三十年,历经生死病老,因而相爱。”
曹炟知道斗法之事,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的,但还是有些好奇,让人给二人奉了茶,又送来丰盛的大餐,先让二人休息好,吃好,才能继续下面的事情。在用餐的时候,巫明珠才详细说了与乌弋山相爱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