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夜忙喊冤,“唉,那牛云飞明明是你的人吧?当时在小邺城的时候,他明明跟你跟的最紧,和我并非真正的认识。”
这一下,尉迟靖也发现问题了,原来牛云飞比他们到达小邺城都要早。
然后上官夜呢,以为牛云飞是尉迟靖的人,而尉迟靖以为牛云飞是上官夜的人,因此这二人其实对牛云飞都不堪重用,后来虽然从小邺城跟到了汾城,在府中的职业也不过是打杂中的小头头,现在想来,此人相当可疑,尉迟靖和上官夜都惊疑不定地看了眼彼此,终于同声道:“把那个牛云飞找出来,就算翻遍汾城,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
上官夜也不再停留,立刻出府寻找,然而直到当天晚上,也还是不见牛云飞的踪影,他好像忽然从这个世上消失了。
回到府内,见尉迟靖在等他。
二人相对无言,又似乎有很多话要说。
沉默了很久,还是尉迟靖先说了话,“上官,其实我们,彼此真的不了解对吗?”
上官夜笑笑,“相处的久了,自然就了解了。”
“可是,其实你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说是陈留旧部我父亲最信任的属下的儿子,但其实我印象里真的都没有你的存在呢,虽然我记得,小时候你娘亲似乎不舍得把你送出去送死,而将我交了出去,但是那时候年龄还那么小,你现在的面容,真的很难让我联系起那时候的小孩。”
其实上官夜对尉迟靖的感觉又何偿不是呢?被关了一年多,出来后天地已经变色,他什么都没赶上,只接到一个纸条,说是尉迟风的女儿尉迟靖找到了,让他在那个小院子里等,结果等来的就是现在的尉迟靖。
而尉迟靖是如何到那个小院子里的,她一直讳莫如深,不肯详谈,就如上官夜,也不肯告诉尉迟靖自己被莫名软禁一年多的事实。
直到此时,才发现他们其实是两个陌生拼凑起来的一个小团体,彼此并不了解,也谈不上信任,只是被一只大手操作,不住地往前滚动着。
对于尉迟靖的疑惑,上官夜没办法替她解去,只能沉默。
尉迟靖脑中的疑惑越来越大,可是就像撞在一团迷雾般的棉花堆里,没头绪,也理不出头绪,即冲不出来,也透不过气。
三天后,牛云飞还是没有被找到,在陈留公主府内,一片紧张的气氛,厨房的其他人及府中杂役,也都经过了排查,一无所获,嫌疑最大的还是当日失踪的牛云飞。
第三天夜里,尉迟靖悄悄离府而去。
凭着从上官夜那里摸来的令牌,入了宫。
深夜里,悄悄地来到正殿,求见曹炟,得到了允准后,低头走了进去。
曹炟却没有在批折子,而是站在一盆盛放的牧丹前,拿着盏灯,仔细地欣赏。尉迟靖进来后,乍然见到这火红的牧丹,也是怔了下,这大冬天的,却是从哪里弄来这般漂亮的花儿?
她没有打扰曹炟,再过片刻,曹炟才算欣赏完毕,向尉迟靖道:“这牧丹花,原是邾国的国花,而且冬日牧丹的培育,也只有邾国人才懂得。每年邾国皇宫内,都会有大量这样的牧丹花,甚至会把它们摆放在严冬的院子里,整个皇宫感觉到寒冬的冷,还能够有这样火红的花,只是从前没有注意过它们的美,现在久未见到,忽然得来一盆,便觉得很是珍贵。”
尉迟靖哦了声,道:“的确是很漂亮的花。”
曹炟见她难得收起张牙舞爪的模样,心中有些怜惜和好笑,便欲折了牧丹花去送她一朵,缓解她紧张的心情,可是手刚刚触到花径,便觉得心口微微刺痛,暗道这毒药好生厉害,尚未如何,就要这般了,看来以后当真是近不得女色了。
他倒也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便放弃了折花赠佳人的想法,转尔去坐在案前,道:“你白天没有来,夜里来,必是没有抓到凶手。”
尉迟靖点点头,“是的,虽然知道凶手是何人,但可惜被他跑了。”
“哦,那凶手是何人呢?”
“有可能是府里的小厮牛云飞,但是现在找不到他了,没有可对证的。”尉迟靖老实回答,却惹得曹炟忍不住笑了笑。
“所以,现在你是来请罪的吗?”
“反正,你是在我府中出事,算我倒霉,虽然我觉得那些要杀你的人,可能是你自己招惹来的,但毕竟也是我护卫不力,因此我还是要负上些责任的。”她说到这里,又问,“这件事与府中其他人没有关系,若是要惩罚,便惩罚我好了。”
“你深夜入宫,要求惩罚,可知道会让朕误会的。”他的语气里稍露出些别的意味,尉迟靖倒也听懂了,第一个动作,居然是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惊恐地盯着曹炟看,“你不会,你不会又想——”
她这个模样,他哪有不想?
他起身,缓步向她走去,他往前一步,她便退后一步,直到退到墙边,退无可退,曹炟已经到了近前,二人呼吸可闻,曹炟的手臂撑在墙上,将她整个的包围在其中,见她双颊红通通的,呼吸不畅的感觉,一双大眼睛却四处躲避不敢看他的模样,她就好像刚刚熟透的桃子,他很想咬一口。
然而他却只在她的耳边道:“罚你,去禁地,给安歌道歉。因为你,朕差点死了,想必她在地下,也担忧得很。”
“禁,禁地?什么禁地?”尉迟靖的头脑有些空白,一时倒忘了他说的是哪里。
曹炟眉头微蹙,“这么快便忘了?”
说着他收回了自己的手臂,离得远了些,静静地神视着她。
她却又马上想起来了,立刻往殿外行去,“禁地是吧,好,我现在就去,这就是唯一的惩罚吧?好,我会好好的向安姑娘陪罪的——你说话算话,之后可不能再这样为难于我——”话音未落,人已经在大殿外,曹炟这才狠吸了口气,靠在墙上捂着胸口。
这个死女人,没事摆出那幅小可怜的样子干什么啊?!
再说尉迟靖,疯了似的往禁地跑去,好在她记性好,知道禁地在哪里,然而一口气跑到了地方,才发现这里安静的可怕,兼之又是夜晚,除了远处灵堂处有幽幽的一点光亮,其他地方都黑黝黝的,非常吓人。
又想到这里是供养死人灵魂的,顿时觉得这个惩罚也是够大的,并不是曹炟放了她一马。
她战战兢兢穿过一段哗哗响的树林小道,才到了比较空旷处,今晚没有星星,但是月亮却很亮,她的身影被拉得很长,也很孤单。她的脚步更在这空旷之地,显出特别的声音,踩在脚下的细雪,咯吱咯吱的声音,令她的心都揪紧了,好在她还是迅速地到达了灵堂处,想着即是灵堂,必有守灵人,只要见了人便好了。
好不容易到了灵堂,却发现那里除了燃着几根腊烛,案上摆着丰富的祭品外,根本就没有什么别的人,她此时也顾不了那么多,只扑通跪倒在圆形垫子上,对着灵堂就嗑了几个头,“安姑娘,我请罪来了,因为我的疏忽,差点让和帝死了,想必安姑娘必是怪我,让他在我的府中中毒。不过你放心啊,他现在活得好好的,他可吓人了,很多人都怕他——”
她如此唠唠叨叨半晌,便觉得忽然有一阵凉风,从后面吹向自己的脊背,顿时吓得头皮发麻,又道:“安姑娘,您行行好,别吓我了,我不会多打扰你的,我现在就走,马上就走,立刻就走!”
这世间,完全不怕鬼的人其实不多,特别是女子,似乎骨子里敬畏鬼神,害怕鬼神,尉迟靖也不能免俗,虽然说要立刻离开,可是身子却有些发软,动弹不得,直到听到一个清幽的声音道:“这位是陈留公主吗?”
人的声音!
尉迟靖马上扭过头,就看到在灵堂的门口,站着一位稍有些面熟的青年男子,此男身着普通青衫,腰中却挂着一只卦钵,相貌清秀,如一棵长在院子里的白杨树,这时正静静地看着她。
尉迟靖的心一下子定了下来,走过来道:“你是在这里看守灵堂的人吧?刚才怎不见你出来,吓死我了。”
这青衫人却微笑着,“姑娘不识得我了吗?”
尉迟靖有些疑惑地再打量了他几眼,“是有些面熟,不过,想不起来了。”
青衫人道:“当初,在那芦苇塘中,若不是尉迟姑娘,说不定我已经被害死了。”
这么一说,尉迟靖猛然给想起来了,“你是当初那位药人!”
“在下代宏文。”
尉迟靖有些欣喜,上下打量着他,“这和帝还是很守信用的,竟然真的救了你,我原本还在想,他虽说要救你,我却再也没见过你,说不定你已经死了,怎么样,你现在的伤都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