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烛火,安歌发现代弘文果然很久没有好好休息的样子,眼睛底下有一层淡淡的阴影。
“代师兄睡吧,我愿意为你守门。”
代弘文于是走到榻前,躺了下去。
其实安歌心中还有许多许多的疑问,但是因此彼此都很小心,因此很多问题都不能问,有时候问题就等于答案,一个问题可以让对方反推出许多事。二人自进入屋内到现在,只谈到了寻找龙形图之事,似乎是达成了某种交易,但是这种交易和信任都非常薄弱。
薄弱到,再不能够多说一句话。
安歌走出来,将门关上,站在门口。
夜风很凉,安歌不由地抱了抱膀子,又想到来时所卜的卦,代表着今夜此处将产生异变,于她及另外一些人的命运都有所影响,她想果然是如此呢,她这个师兄的出现,必将改变些什么,一些她本来认为不会改变的事情。
又过了须臾,安歌忽然听到门外似乎有脚步声。
那脚步声至门口,有所犹豫,并未立刻进来。
安歌的心提了起来,连忙轻手轻脚打开门,到了榻前,却见代弘文已经醒了,他立刻将她抓到榻上,二人迅速往榻的一头而去,利用榻上帐帘遮住了身形,与此同时,房门已经被打开。
一人走了进来,一身淡紫色的常服,袖口包金,腰带也以金线绣成,黝黑的头发却只是以一只简单的发箍箍起来,面容英俊,却面色苍白,正是许久未见的齐王曹炟。
他进来后,发现烛火亮着,似乎刚刚还有人坐在这里,便缓缓地往四周看着,“谁在这里?”他声音清越好听,但不知为何让人心惊了下。
因为代弘文的存在,安歌自不会走出去与他见面。
安歌还不知道代弘文这次入宫,最终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又到底是谁的人。她不想把完全的自己暴露在代弘文的面前。
曹炟等了半晌无人回答,便在屋内缓缓走动,目光落在屋子里的陈设之上,手指轻轻地抚过靠墙的柜子,想象着当初沈婥住在这里时的模样,似乎这时还能触摸到沈婥的气息。
之后,他便坐了下来,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竟自想得入神。
又过片刻,只听一个人在门口,瑟索地喊道:“齐王爷?”
曹炟这才抬眸,应了声,“玉儿吗?”
潘玉儿听闻,从外面裹夹着一股夜风冲进来,冲进齐王曹炟的怀中,紧紧地抱住他,“王爷,我终于见到你了……”
曹炟也轻拥着她,却道:“玉儿,听说你今日闯宫,何必这样傻?”
“为了见你,付出怎样的代价都无所谓。”
曹炟觉得她身体发抖得很是厉害,不由怜惜道:“让你受苦了,没想到皇上竟安排我们在这里见面,这烛火恐怕亦是他提前叫人点上的。玉儿,踏进这个地方,你害怕吗?”
因为潘玉儿正巧是面对着安歌这个方向的,安歌因此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的表情变化,只见她目光闪烁,道:“本来看到这里如此萧瑟,的确是有些害怕的,但是因为有齐王爷在这里,便也没那么怕了。”
曹炟略微疑惑地道:“只是因为这里萧瑟,所以害怕吗?”
潘玉儿一时疑惑,“那还能因为什么呢?”
曹炟想了想,终是道:“想来你失去记忆也是件好事,你已经忘记这里是什么地方了吧?”
潘玉儿一时不敢说话了,茫然看着曹炟。
曹炟忽然痛苦地捂着胸口,呕出一口血来……
潘玉儿和安歌都被吓了一跳,潘玉儿慌张叫道:“王爷,你怎么了?”
曹炟抹去唇角的血迹,有些无力地坐在椅子上,“玉儿,这是你还是沈婥的时候,所住过的地方。你亦是在这里,死去的……皇上是故意,将我们安排在这里见面的,只不知他是何意?”
潘玉儿蓦然记起来,沈婥在去世前,的确是住在一个叫永阁的地方。暗恼自己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儿给忘了。
当下道:“王爷,是玉儿不好
,玉儿居然失去了记忆,什么都不记得,辜负了王爷一片深情,玉儿该死。”
“这也没什么不好,你忘记了从前,便也忘记了从前的痛苦。或许你反而能过得幸福些。”
他的说法极为矛盾,当潘玉儿想不起来这里是什么地方的时候,他很生气,但心里又希望她真的能够忘记从前的痛苦,活得幸福些。
安歌想起她等待在永阁里的时候,总是一边痛恨曹煜将她扔在这里不管,一边又替他找各种借口来欺骗自己。
安歌这时,尽颇能体会他的心情,一时间只觉得泪雾蒙住了双眼。
“玉儿,我想尽办法使你复活,如今你活了,我却要离去了,你会怪我吗?”
“王爷,你不会有事的,你的病,一定会好的。”
“玉儿,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这次是无法好的了。对于将来,不管你有什么样的打算,我都会尽力而为去安排的。若你不想留在安阳,我会派人送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不,我要留在安阳,我要留在王爷的身边!”潘玉儿紧紧地抱住曹炟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