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孔有德谈招抚?”
高起潜一怔,不由再次打量了一眼屈宜阳,发现对方的相貌还是端正的,年纪怕与自己相当,顶多四十岁的样子。眉眼之间看着还是十分jīng干的,不像是一个庸碌推官,倒像是胸有大志的干练之人。
不过即便这姓屈的有些本事,可他毕竟只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推官,刘宇烈派他前来和孔有德谈招抚的事,未免也太过轻视了吧?若是孔有德认为这是朝廷对他的不重视,继而不愿接受招抚,那岂不是误了大事!
刘宇烈啊刘宇烈,让我按兵不动的是你,重启招抚的也是你,咱家一心以为这事能成,但关键时候你却派了这么个无名小卒前来,要是因此抚事不成,你让咱家如何跟天子交待!
高起潜越想越不是滋味,对刘宇烈的行事不禁感到气愤,都有些后悔不该听了刘宇烈的话,坐拥jīng兵两万却按兵不动,坐视叛军继续围攻莱州城的。
屈宜阳却是有着察颜观sè的本领的,一见高起潜这样,便知道他在想什么,无非是认为自己官小职低,不够份量和孔有德谈,当下也不气恼,更不菲薄,而是欠身说道:“公公怕是有所误会,下官虽是奉刘大人之命前来和孔有德谈招抚,但下官只是私下代表刘大人,这官面上的事还需登莱谢巡抚主持,下官却是不敢擅作主张的。”
原来如此,高起潜点了点头,谢琏是新任登莱巡抚,朝廷的地方大员,由他出面与孔有德谈自是恰当不过。想来这屈宜阳就是本事再大,凭他的身份无论如何也是不可能就做主和孔有德谈的,怕正如他所说,此来莱州只不过是代表刘宇烈居中协调的。
心中顾虑释去,高起潜定了定心,旋即有些好奇的问屈宜阳:“咱家就不明白了,为何刘侍郎如此肯定孔有德一定会接受朝廷的招抚?孙元化的前车之鉴可就在眼前,那孔有德也是反复无常的贼将,难道刘侍郎就不怕孔有德再次使诈?”
“这个嘛....”
屈宜阳轻声一笑,道:“不瞒公公,其实自孙元化上解进京后,朝中便没人再敢议抚,公公也知道,自周相被罢后,温体仁便一党独大,刘大人是周相一手提拔,自然不为温体仁所容,故而对登莱之事,刘大人是有心无力的。不过,世上的事却往往变得快,好叫公公知晓,这招抚之事并非是刘大人和张主事心血来cháo意想天开,而是那孔有德自己写信给刘大人,信中言辞恳切,请求刘大人出面替朝廷招抚他们。
刘大人本着悲天悯人之心,想着替朝廷分忧,一来尽快解决登莱叛局,免得朝廷再多耗钱粮;二来也给孔有德等人一个机会,让他们为国所用。毕竟孔部都是jīng兵强将,凭的自绝于朝廷,毁于大明自己手中,对国家总是不利的。三来嘛,也是为了公公着想,若能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平定叛军,此等大功足以让公公凯旋归京了,届时,内廷之中还有哪个能撼得动公公的地位呢。”
一番话说得高起潜连连点头,尤其是最后句话,更是让他脸上出现了笑容,但他仍然还是有担忧。
“前番登莱巡抚孙元化几次招抚于孔有德,然而孔有德却一再诈降耍诈,尔今咱家又如何确定他是真愿降呢?万一他又变故,咱家岂不是落得和孙元化一个下场吗?”
屈宜阳却没高起潜这个担忧,他很是肯定道:“这个公公尽管放心,下官其实已经和孔有德的人接触过,孔有德此次是真心悔改,诚心接受招抚。他说只要新任登莱巡抚谢琏与他面谈盟誓,他就立即率部接受招抚,从此一心忠事大明,绝不会再有二心!”
“嗯。”
高起潜先是缓缓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面露苦sè道:“谢琏是极力主战的,他与莱州知府朱万年联名上表过朝廷,言明绝不能和叛军再行招抚之事,叛军又围他莱州多rì,双方死战至今,谢琏又如何肯回心转意和孔有德谈这招抚之事呢,怕刘大人有些一腔情愿了。”
不想屈宜阳听了,却是坦然说道:“这个公公尽管放心,只要有圣旨,谢琏便是再不愿,也得遵旨行事。”
“圣旨?”高起潜一惊,面露喜sè,起身而立激动道:“怎么,皇上已经同意对孔有德招抚了?”
屈宜阳却是摇头道:“没有。”
“没有?”高起潜怔在了那里,喃喃道:“没有圣旨,谢琏如何肯启招抚之事,孔有德又如何肯受招抚?若是抚事不成,咱家可就有大麻烦了...”
“其实有没有圣旨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公公在这就行。”屈宜阳不紧不慢的说道,脸上露出不可琢磨的神情,眼睛珠子在高起潜脸上骨溜溜的转着。他这话,意味深长啊。
“你的意思是?.......要咱家假传圣旨?”高起潜的心开始扑通跳了起来,隐约知道这姓屈的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屈宜阳没有正面回应,而是欠身恭礼道:“成败都在公公手中握着,如何做,公公想必比下官更清楚。”
话音刚落,便见白尚义惶恐不安的走到高起潜身边,低声道:“公公,奴婢听说皇上对招抚之事深恶痛绝,要是公公假传圣旨给谢琏要他重启抚事,奴婢担心皇上知道后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