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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栖息在鸟架上的蓝羽鹦鹉,连城凶巴巴地道:“瞧你长得还蛮漂亮,怎就和皇甫熠那痞子一样,长了一张轻浮的嘴!”
蓝羽鹦鹉滴溜溜地转动着两只眼珠子,颇为无辜地仰起脑袋:“小无赖,你回来啦!人家可想死你了!”
“ 闭嘴!”放下手,连城哼哧道:“再乱叫,我就拔光你的毛,将你丢给我的大黑大黄改善改善口味。”
“小无赖,我错了,我不敢了!”蓝羽鹦鹉低下头,眼珠子里染上水汽,看着好不委屈。
连城“扑哧”笑出声:“丫的,和你的主子简直就一个样!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嗯,不对,应该是真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鸟!从现在起,你就叫小痞子,记住了,我只要一喊小痞子,你就得立马应声,说主人好,小痞子在!”
蓝羽鹦鹉抬起头,对上她的视线:“小痞子在。”
“对,你就是小痞子。”连城满意一笑,转身朝内室走:“我要去睡觉了,小痞子你也乖乖地休息吧,要不然我保准拔光你的毛……”说着,她捂住嘴打了个哈欠,然后朝身后摆摆手: “晚安!”
翅膀扑腾了两下,蓝羽鹦鹉缩成团栖息在鸟加上,它可不想变成没毛的鸟,还冤枉地给院门外那两只大家伙改善口味。
坏主子,教它什么不好,非得教他调 戏刚刚那个凶巴巴的小丫头片子。
决定了,以后不理坏主子了!
小痞子?它是只母的好不好,新主人却给它冠上坏主子的绰号,让它好好静静吧!
腹诽完新旧两位主人,蓝羽鹦鹉幽怨地阖上双眼,慢慢进入睡眠之中。
屋里烛光摇曳,秋蝉轻手轻脚关上窗户,然后转身至桌前,剪去烛花,轻声劝莫婉倾道:“小姐,夜已深了,你别再熬夜看书了!”莫婉倾靠着大引枕,斜躺在*上,手中书页慢慢地翻动着,可她真正看进去的却没几页,“什么时辰了?”她没有抬头,只是浅声问秋蝉。
“快戌时末了!”
秋蝉走到*前回道。
“是挺晚了!”说着,莫婉倾合起书卷。
“我就放在桌上,待小姐明日想看时,拿起来接着看。”接过她手里的书,秋蝉手脚麻地地轻放到桌上,又返回*边,为莫婉倾放下粉蓝色的*幔:“小姐睡吧,夜里要起身唤奴婢一声。”
“嗯。”莫婉倾在枕上躺好,轻点头,忽然,她问:“今个我在南湖劝说世子时,总感觉到有两道目光直直地盯着我看,你有留意到没?”他们已经注意到她,她是该为自个的魅力感到高兴,还是该为自己即将实施的计划感到可悲?
父亲,你为何要将女儿推至这样的境地?
让女儿做不愿做,也不想做之事?
慢慢阖上眼,莫婉倾的思绪飘到和岑洛在韵味香见面时的情景,立时,眼里禁不住涌出两滴清泪。
与秋蝉走出韵味香,第一时间她就感知到有人从对面的酒楼盯着她看。
眸光不经意的那么一瞥,她看到了两个身穿华服,样貌英俊的公子站在二楼雅间窗前,正用饶有兴味的目光打量着她。
对此,她没多想,毕竟她初入京城,谁也不认识,自然也没几个人认识她。
结果,夜里坤伯就送来几幅画像给她。
说画像中的人,就是她实行计划的目标对象。
坤伯,一个她畏惧异常,却又离不开的老人。
他一方面替爹娘照顾她,一方面还为他的主人,也就是她的父亲,监视她。
监视她的一举一动,从小到大监视着她。
好可悲,她真的好可悲!
即便乖觉地履行父亲的指示,还是不被信任,安排坤伯监视她,督导她。
“爹,我到底是不是你的亲生女儿?我到底是不是你的亲生女儿啊?”心里无声地呐喊,清泪随之滑落的更为厉害。秋蝉不知主子这会处于悲痛之中,蹙眉想了想,她回道:“奴婢有留意到,在距离咱们不远处的岸边停靠着一艘豪华画舫,里面好像坐着两位富家公子,他们真是失礼,一双眼睛紧盯着小姐不放!”说到后面,秋蝉禁不住愤然。
抹去脸上的泪水,莫婉倾调整好心情,道:“他们不是一般的富家公子。”微微顿了顿,她清幽的声音又至*幔中飘出:“要是我没猜错,他们应该是当今皇上膝下的两位皇子。”
秋蝉诧异:“小姐,你是从哪猜到的?难不成你有仔细留意那两位公子?”
“我一个未出阁的小姐,刻意去关注某个男子,岂不是惹人闲话。”低嗔秋蝉一句,莫婉倾轻叹口气,道:“步下画舫上岸时,我不经意间回头,好巧不巧地看到了他们所乘的画舫,那会他们二人站在甲板上,且距离咱们不远,我便瞧见了他们腰间佩戴的龙形玉佩。”
“小姐,龙形玉佩不是只有皇上才可以佩戴吗?”秋蝉不解。
莫婉倾道:“是这样的,龙代表权威和真龙天子之意,本只有皇帝才可以佩戴。但咱们大周自建立以来,皇帝为护佑自己的龙嗣无病无灾,安然长大,好令皇家血脉延绵不绝,便在每个皇子诞生时,赠予其一块不同于他身上佩戴的龙形玉佩!代表他的孩子是龙子,有真龙天子庇佑,一生安泰喜乐!”
“哦!原来是这样啊!”秋蝉似是恍然大悟,点点头,忽然道:“小姐,你说不日后的赏花宴,皇子们会来吗?”
“我可说不准,不过,要是义母有邀请他们,他们多半是会来的。”莫婉倾若有所思道。
秋蝉偏头想了想,笑道:“小姐可是公主的义女,这次赏花宴公主说要办的尤为隆重,她肯定会请皇子们到时过来参加,好在京中那些夫人,小姐们面前给小姐撑体面。”说着,她脸上笑容一滞,迟疑片刻,又道:“小姐,以岑公子的身份,赏花宴那日,他怕是也会来的。”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放心便是,我会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不会让义母和陆小姐看出端倪。”
幽叹口气,莫婉倾翻了个身,面朝*里侧,吩咐道:“熄了烛火去歇着吧,我要睡了!”
与秋蝉之言,她前半部分纯粹是编的。
步下画舫,她压根就没向后看,也未曾注意到当日在酒楼雅间窗前,打量她的那两位贵公子,就是坤伯随后拿给她看的画像里的其中二人。
——皇子,他们是皇子,也是她一生的转折点。
这个转折点她不想要,却又不得不要!
翌日,京中如往日一样,照旧热闹异常。
关于昨日发生在城外南湖边的事,大街小巷无半句言语流传。
好似连城与陆天佑间的武功比试,及皇甫熠与岑洛交手,压根就没发生过。
丞相府。
午后,岑洛静坐在书房中,手握一本书卷,久久未翻过去一页。
从昨日回府,他的心就烦躁不已。
可问题是他不知自己在烦躁什么,又或是他隐约间知道,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夜不能寐,食不下咽,这在往常,他是从来不会出现这种情绪。
且今个连早朝都没上,洗漱过后就进了书房,一直坐到现在。
静心,他要让自己的心静下来,奈何没有作用。
手中的书卷,从打开再至现在,他没翻过去一页,也没看进去一个字。
“公子!”青墨侍立在书房门外轻唤。
闻声,岑洛放下手中的书卷,微微皱了皱眉,淡淡道:“进来。”
青墨应声,推门而入,恭敬地禀道:“公子,老丞相让您过去一趟。”
祖父找他?是因为昨日的事吗?眸光微闪,岑洛缓缓起身:“我知道了,你不用跟着。”说着,他提步走出书案。
“是。”恭送主子出了院门,青墨返身回了院里。
松鹤居,岑嵩双目微阖,端坐于书房中。
时年虽近七十高龄,但他的身子骨看起来仍颇为硬朗,未显多少老态。
“祖父。”岑洛轻淡的声音在门外扬起。
“洛儿来了,快进来吧!”
岑嵩缓缓睁开眼。
“坐。”看到岑洛走进书房,他手指自己对面的椅子,着其落座。
岑洛颔首:“祖父找孙儿来可是有要紧的事?”坐到椅上,他抬眸看向那被他称之为祖父的老人,问了句。
“你是怎么打算的?”明知自己叫他来所为何事,却还出声询问,这孩子是想在他面前装糊涂吗?岑嵩心里微有些不悦,但面上却未显露丝毫情绪。
身子微一震,岑洛眸光低垂,道:“我尚没想好。”果真是与她有关,他到底该如何做?
“和信阳侯府的亲事,那是绝对不能更改的,其中缘由我暂时不能告诉你。”
岑嵩说着,一双深沉的目中,隐藏着太多太多的情绪。
“因为他,对吗?”岑洛眸色冷漠,问道:“他想要我娶谁,你就想方设法达成他所愿。年少时,不管我的意愿如何,你求得圣旨,将宁远侯府的二小姐指婚给我;三年前的事发生后,你又听他的,让我和信阳侯府的小姐订下婚事,你怎么不问问我愿不愿意?怎么不考虑考虑我的感受?”越往下说,岑洛眸中的冷漠愈发强烈,就是向来无表情的俊脸上,也带了丝怒意。
默然良久,岑嵩叹了口气,道:“这都是为你好。”
“为我好?什么叫为我好?我只知道我是你们手中的棋子,根本就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岑洛冷冷道。
“洛儿,你怎能这么说呢?我们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你好,为你的将来再做打算。”半敛的双目微闪了下,岑嵩缓声道:“再有几个月你就大婚了,在这期间,我不希望你生出什么事端来。”
岑洛似是没听到他的话,道:“我要娶她。”
“不行。”岑嵩果断反对:“娶她做什么?论貌,论家世,论性情,她有哪一点比得上信阳侯府的小姐?更别说现在的她,不仅失了桢洁,且与乡野粗妇无二,娶他进门,只会给你带来耻辱,别无其他。”
“是,她是样貌平凡,是家世衰败,可她的性情,我自认为很好。”迎上岑嵩的目光,岑洛一字字道:“至于她有无失贞,我不在乎。”乡野粗妇?会功夫的女子就是乡野粗妇,这听着未免太可笑了些!
“你意已决?”岑嵩问。
“是。”原本他还拿不定主意,可此刻,他管不了太多,只想反抗那人一次。
岑洛冷漠的眸中,态度尤为坚决。
这一刻,书房中的气氛安静而沉闷至极,仿若周遭流动的空气,也凝滞在了一起。
“要她进门可以,但只能做妾!”良久,岑嵩做出了他自以为的最大让步。
“妾?你觉得她会同意吗?就我和她之间的婚约,她会甘愿进这府门,给人做妾吗?”
岑洛轻嘲的声音在书房中扬起,随之嘴角漾出抹冷冷的笑。
“就她现在的名声,让她给你做妾,已经是抬举她了,即便到皇上那,我也站得住理。”一个失了贞的女子,言行举止粗俗,能进他岑家府门做妾,算是造化了,岑嵩沉着老脸,目中寒光一闪而过。
“三年前的事是他谋划的吗?”扑捉到他眼里那一闪而过的光芒,岑洛忽然问。
岑嵩与他四目相对:“有些事,暂时不能告诉你。”
“呵呵!”冷然一笑,岑洛眸光嘲讽:“你们不告诉我,可是怎么办呢,我就那么随便想想,就知道事情到底与他有无关系?甚至与你和岑丞相有无关系?”
“洛儿,你怎么能如此称呼你爹?这要是被外人听到,必会招惹来是非,且与你在外的名声没甚好处!”
压低声音,岑嵩严厉道。
“他是吗?这府中的人,与我真正有无关系,需要我挑明了给你说吗?”敛起嘴角漾出的冷笑,岑洛漠然孤冷的声音自唇中漫出:“我就是枚棋子,是你们手中的一枚棋子,可是怎么办呢,我不想再作为棋子而活,我想做自己,哪怕平凡似路人,我也甘愿。”
“我知道你心里有怨,可我们当时计划好的,是等事成后,等你成年后,再将一切与你说明,奈何造化弄人,让年少时的你无意间听到了些不该听到的。现在想想,无论是我们哪个都感到对不住你,尤其是你爹,所以,近几年来,我才陆续为你说了些我们的谋划。”幽叹口气,岑嵩低沉有力的声音再次响起:“我还是那句话,你只需知道,我们所行之事,初衷绝不是想伤害你!”
岑洛对他的话无动于衷,但周身散发出的冷漠气息更为浓郁:“只能娶她为妾?”
“没错,要她进岑家的大门,只能做妾!”岑嵩神色间显出细微的变化,眸光暗沉:“要做嫡妻,那是万万没得可能,就算是平妻,也轮不到她,事情已发展到这一步,咱们不能行差踏错一步……”
他想继续往下说,却看到岑洛目光迫人,直直地盯视着他,那迸射出的光芒,让他的心禁不住一突,竟感到如若他再说下去,眼前这由他亲手栽培,心思并不比他这老头子差多少的孩子,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来。
可怕的事?
这孩子该不会,该不会……
心下连连摇头,他不会的,他不会让他们的谋划功亏一篑,不会做出有失水准的蠢事。
可他真要继续坚持己见吗?
垂眸,眼珠子转了一圈,只听岑嵩道:“洛儿,你从小就是个懂事的孩子,这样吧,就让她以贵妾的身份进门,你看怎样?”
妾,贵妾,哪怕是平妻,还不都是妾?
现如今,就算他给她正妻之位,以她现在的脾性,便愿意嫁给她他吗?
而他,又是否喜欢她?
还是说,他只是觉得她不同于寻常女子,加上熠亲王之故,才心中生出波动,想要与其履行婚约?
紧抿唇角,岑洛久久不语。
“洛儿,你要时刻谨记,一步错,步步错。不能凭着一时的意气,就做出令自己无法挽回,乃至悔恨终生的事,明白吗?”端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岑嵩语重心长道。
岑洛眸光微动,忽然道:“我想见他。”
“该见面时,他自然会见你。”岑嵩缓声道。
“那他在哪里?”岑洛皱眉,冷漠却不失优雅的声音扬起:“告诉我他在哪里?”
沉稳看不出情绪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岑嵩叹道:“暂时我还不能告诉你。”
“那我问他身边的狗。”唇齿微启,岑洛轻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