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夭支吾道:“我……”一个我字才出口,他的唇舌再度侵袭过来,带着难以言说的激动和喜悦,将她口中发出的音符,吞食入腹。
她还来不及惊叫,已经头晕目眩,身子被转了不知多少度,在被他扳过来的时候撞倒了桌上堆得高高的奏折,那奏折歪倒下来,有些已凌乱地散落在地。
“嗯……奏折……!”她含糊不清地叫道。
“不管它。”宗政无忧瞥了一眼堆满奏章的桌案,袍袖一挥,只听呼啦一阵响,一桌子的奏章全都被扫到了地上。
她一惊,哀叫一声:“啊!别!”她辛辛苦苦整理了好几个时辰,就这么被他一挥手,前功尽弃了!
宗政无忧哪里会理会她的抗议,弯腰打横抱起她放在桌上……
就在这明媚的下午,梅香四溢的清风阁,他们努力挣脱了因过往惨痛经历而衍生于心头的噩梦,终于完成了第一次由身到心的完美结合。
早晨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照在桌面的铜镜以及厚实绵软的地毯上,打出暖色的光晕,将冬日寒冷的空气隔绝在厚实的门墙之外。
柔软绚丽的锦纱垂悬在床的四周,迤逦在地,铜镜反射而出的阳光投射在月白的锦纱上,照出梦幻的颜色,显得有些不真实。大半日的狂乱过后,敞开心扉的两人睡得格外香甜。
漫夭醒来,侧过身子,想摸摸身边男子俊美绝伦的脸,但手还没触碰到他,他却突然睁开了眼睛,邪妄冷冽的眼神在看到女子的刹那化作了温柔缠绵的情丝,令她想到先前的狂乱,面上一红,立刻翻身躺平,紧紧攒着被子,虽说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每每面对他的温柔,她心里仍止不住怦怦乱跳。
宗政无忧伸手揽过她的身子,闭上眼睛轻嗅女子身上散发的淡淡馨香,他勾一勾唇,却并不说话。这两年来,不记得有多少个夜晚都做着同样一个梦,梦见一觉醒来她躺在他身边,他紧紧抱着她,她在他怀里羞涩的低头,满面潮红……
曾经以为这个梦永远不会实现,却没想到还有这一天!他抱着她,无比满足。
漫夭也不说话,对她来说,能在早晨的阳光中静静依偎在他的怀里,是一件幸福的事,她珍惜这种幸福,享受这一刻的静谧无声。而之后的一个月,是她来到这个世界最幸福快乐的日子。宗政无忧仿佛回到了离王府的那些日子,温柔邪魅,偶尔会逗弄她,惹得她娇嗔不已。
初阳如煦,岁月静好,如果时光可以停留,她希望永远停留在这一个月。她每日帮他整理奏章,进出议政殿比以往更加频繁,却无人再敢有异议。前丞相桑丘的党羽被宗政无忧以各种名义革职查办,朝中官位空缺颇多,许多之前被桑相一党打压排挤的有才有志之士得到破格提升,使得原本郁郁不得志的他们心中对这位年轻果敢的皇帝充满了感激,势要尽心竭力,以报帝王之恩。其它臣子们经此一事,无人再敢结党营私,众人兢兢业业,至此,南朝上下一派大好景象。
这日早晨,她难得心情很好地起来为他更衣,却被他抓住不放,她佯装恼怒道:“早朝的时间已经到了,你再不去,他们又不知要如何说我了!”
宗政无忧抓住她的手,抱过她的身子,目光深深的望着她,问道:“你怕吗?”
“怕什么?流言吗?”她笑起来,微微带着嘲弄道:“在来临天国之前,别人说我容貌奇丑,无才无德,骄纵又任性,到了临天国,被你拒婚,别人说我是弃妇没人要,那些贵族公子也避我如蛇蝎……在那场婚礼过后,别人又骂我不知廉耻不守妇道……反正早已声名狼藉,还有什么好怕的。”
宗政无忧心头一紧,叹道:“都怪我!”
漫夭却笑道:“或许是命运的安排,如果没有经历那么多的波折和考验,也许我们永远不会知道还可以有另一个人在我们生命里占有着那么重要的位置!好了,快穿衣服。”
她拿了衣服正要替他穿上,一低头忽然看到他腰间右侧有块深褐色的印迹,两枚硬币般大小,形状有些奇怪,像是正在飞腾的翔龙,有头有尾,却都只得一半,她不禁问道:“这是胎记吗?怎么看着好像只有一半?”
宗政无忧抬起的手微微一顿,面色有些变化,但只是淡淡答道:“是只有一半。”
漫夭一边帮他整理衣裳,一边奇怪道:“另一半去哪里了?”
宗政无忧几不可闻地叹息:“不知道。找了十几年,毫无线索。”
一个胎记找了十几年?漫夭愣道:“莫非你有孪生兄弟?”
宗政无忧道:“不确定是男是女。”
漫夭诧异地顿住动作,宗政无忧面色平静道:“当年母亲产下两子,大出血昏迷三日,醒来后得知其中一个是死婴。母亲悲痛欲绝,找到死婴的尸体,发现那具尸体并无她昏迷前所见到的胎记,所以她不相信那是她的孩子!但又不知那个孩子究竟去了何处?”
漫夭怔住,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被掉包了!但皇宫之中,谁有那么大的胆子,谁又有那样的能力?她伸手去握住他的手,蹙眉问道:“当时你父亲不在吗?”
宗政无忧目光微暗,道:“三王叛乱,当时他在城外平乱。”
漫夭微微凝思道:“那产婆……”
“死了。所有有关之人在死婴被识穿后,一夜消失。”宗政无忧目光倏然冷厉,又道:“后来查出,在我母亲生产前一日夜里,产婆私下见过皇后宫中总管太监。”
傅皇后?不,现在应该是傅太后,听说这位太后半边容颜被毁,神智疯癫,但自从被傅筹接入皇宫母子相认,她的神智便慢慢清醒过来。漫夭忽然想到她曾在无名巷里遇到的那个疯妇,也是半边容颜被烧伤,莫非……漫夭想到一种可能,心中一惊。京城虽大,但一个并没有完全被限制自由的疯子能在京城里隐匿十几年而不被发觉,偏偏在傅筹赢了那场仗之后被找到,是不是太巧了?她不禁蹙眉道:“你的意思是……这件事和傅皇后有关?她为什么要那么做?”如果是害怕云贵妃的孩子会跟她的儿子抢皇位,为什么只换走一个留下一个?
今年的冬天冷得格外的早,十一月的京城,一片冰天雪地。
这一日空中无云,阳光投照在道路两旁的积雪,反映出刺眼的冷色白光,铺天盖地笼罩着这座本就冰冷的皇宫。
北朝年轻的皇帝下了早朝走在寂静的宫道上,面色沉寂,目无表情,一身明黄色龙袍,彰显着至高无上的尊贵身份,额前十二道长长的冕旒遮挡了他年轻却满含沧桑的双眼,透过冕旒投射而出的眼光是专属于一个帝王的犀利,而掩藏在冕旒之后,别人无法窥见的是那与年龄不符的沉沉死寂。
冬日凛冽的寒风将他衣袍吹得鼓胀,随着他沉重的步伐飘扬起伏。他独自走在前头,身旁无人比肩,身后是一众奴才低眉顺目。
他回到御书房,并不看御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而是先绕过屏风进了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