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皇子被喝得身子一颤,赶紧低头,再不敢吭声。众大臣们亦是惊得一阵哆嗦,缩了缩脖子,大气也不敢出。
又是一片诡异的寂静,整个大殿,在帝王盛怒之下,人人皆成惊弓之鸟,唯漫夭泰然自若,她望着被八名禁卫抬着的一张乌木椅榻上,蒙着头呼呼大睡之人在临天皇的怒喝声中,完全没有一丝要醒转的迹象。她不由暗暗发笑,佩服此人睡功一流。
离王宗政无忧,果然行事乖张,狂妄之极。试想,若不得他允许,谁敢如此张扬地将他抬出离王府?
临天皇大步走下龙座,见榻上之人毫无反应,怒不可遏。
“无忧,上了朝,你还敢这般放肆?还不快给朕滚起来!”临天皇一把掀开宗政无忧身上锦被,一甩手,暗红色的锦被仿佛长了翅膀,直直飞往殿外,转瞬便没了踪迹。然而,下一刻,临天皇望着榻上情景,却呆立在原地,目光复杂,神色恍惚,先前萦绕在他周身的滔天怒气奇迹般的轰然而散,了无痕迹。
漫夭感到奇怪,便随着满朝文武的目光一齐朝榻上男子看去,只那一眼,就足以让时光静止,空气凝滞。
乌木椅塌上的男子,身穿白色暗纹绸缎锦袍,腰间系了一根细长的墨玉金丝带,睡姿高雅,气质纯净。乌发轻垂,毫无束缚的披散在乌木椅塌的边缘,被细微的风轻轻扬起,仿佛要将他带离这污浊的尘世。他面如冠玉,眉似青锋,鼻梁英挺,狭长凤目紧闭,浓密长睫在大殿一侧菱花窗格透进来的一缕橙黄光线照射下,于眼睑处印下淡淡青影,恰到好处的赋予了这张纯净到近乎完美的面孔以真实。
宗政无忧,他就那样被人抬上了大殿,睡得死沉。纯净甜美的脸庞像是在母亲怀中酣睡一般,毫无防备。
漫夭看得愣住,周围的大臣眼光也很是惊异,仿佛头一回见到这样的离王,而漫夭活了两世,见过美男无数,以为世间男子,莫不如她皇兄那般尊贵儒雅才算极致,却也不曾有过这般移不开视线的感觉。而更让她想不到的是,宗政无忧那样乖张狂妄的男子,竟生了这样一张纯净完美的面庞,不带凡尘烟火气息,但又丝毫不会让人误以为他是女子。
她忍不住想,不知怎样的一双瞳眸,才配得上这等绝世姿容?是积聚天地光华的耀目纯美?还是如仙一般的澄澈,迷惑世人?又或是神明般的睿智,令世间一切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她不由自主的猜测,然而,错了,都错了,而且大错特错!
当宗政无忧那双紧闭的双眸缓缓睁开后,所有人从心底里打了个冷颤,那双眼,那双眼……竟仿佛从十八层地狱中走出来的阎罗一般邪妄,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漫夭绝对不会相信,天底下竟有这样一个人,可以将邪恶与纯净完美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融合到那样的极致。
他打眼一扫四周,缓缓坐起身,手搭在屈起的膝盖,姿态慵懒,面无表情,越过临天皇直接将目光投在珠帘遮面的漫夭身上。
“你就是启云国的容乐长公主?”他问,声音冰冷,眸光邪肆。
漫夭在他毫无表情的注视下,直觉自己的血液在迅速凝结,原来一个人睁眼和闭眼之间,竟能有如此差异,真令人费解。漫夭定了定神,正准备礼貌地和他打个招呼,却见他忽然勾唇,目带讥诮地转向临天皇,懒懒笑道:“皇帝陛下的品味真是越来越奇特了,前几次赐予我的美女,我尚无兴趣,这次竟又找来个二十岁都嫁不出去且无德无貌的老女人叫我娶回去!你就那么急着塞一个女人给我?”
毒辣的言语,以轻慢的语调极尽嘲讽之意,听得众人面色大变,骇然于心。
萧煞目光一凛,正欲跨步上前,漫夭觉察到他的意图,快速抬手拦住萧煞。
二十岁都嫁不出去且无德无貌的老女人?这宗政无忧的嘴,果然够毒!相比之下,九皇子还算是客气的。漫夭心中冷笑,面上却无比平静,在众人用担忧的目光望过来以为她会有所表现时,她却放下了手,静立原地,什么话也没说,什么动作也不做。
临天皇双眉一拧,斥道:“无忧!不可对公主无礼!公主乃两国和平使者,远道而来,你昨日未能出城迎接已经失礼,今日怎能再胡言乱语,有失你身份,快向公主赔礼道歉。”
宗政无忧冷哼一声,转过头去,当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