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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姥本不饮酒,但是执拗不过傻娃的爹,只好抿了一小口,说了几句祝福的话,之后颇有点意外地问他:‘怎么不见新娘子出来?’
在当地是有新娘新郎一起向众人敬酒的传统,这次新娘子没有出来,确实让很多人心生纳闷,虽然刚才一些人在前院见过了,但是礼数可是不好随便改的,否则就不吉利了,所以姥姥才会有疑问。
‘媳妇睡觉觉了,呵呵……’傻娃抢在他爹前面向姥姥回了句。
傻娃的爹拍打了下自己的这个傻儿子,朝姥姥客气地笑笑:‘路途遥远,媒婆说儿媳妇累了,让她睡一会。’
‘哦,是这样,我说傻娃他爹,你这儿媳妇是哪里人啊,知根不知根呐?’姥姥关心地问了句。
傻娃爹咧嘴笑笑:‘老婶子放心,媒婆是我家远房亲戚,不会骗我的,女孩是个孤儿,被她奶奶养大,从小到大都很听话乖巧,她娘家人不多,就来了两桌,都在那边呢。’说着指了指院子北边的两张桌子。
我和姥姥转脸望去,发现来送新娘子的人虽然都是些年轻的男女,但看上去还算本分实诚,都在埋头大口地吃喝着。
等傻娃的爹领着他儿子去其他桌子上敬酒后,姥姥转向我,又提起了刚才的话题:‘小飞你刚才说前院的拜堂怎么了?’
‘没……没什么,就是那些小青年闹得有些过分。’见傻娃和他爹就在邻座桌子旁,我不想多嘴惹事,对姥姥含糊道。
‘那些小混混一点不着调,对了,姥姥问你,你有没有看见新娘子长什么样,漂不漂亮?’
我使劲点点头:‘长的又高又苗条,脸也白,可俊了!’
姥姥嘿嘿一笑,帮我擦了下嘴角的口水:‘嗨,我们家小飞知道喜欢大美女了,等几年你长大了姥姥给你说个更俊俏的!’
村里大厨做的菜很香,基本上每一道上来不肖一分钟就被扫光,同桌的那些婶子大娘们都让着我,将好吃的都夹到我碗里。
很快,十个盘子八个碗的菜就上完了。扭头瞧瞧其他桌子上,也是和我们一样,干干净净一点不剩,连汤也被一些人倒进盆子,端回家去。
姥姥吃完饭之后就回家了,走之前意外地允许我可以比以往晚一点回家。这下我高兴坏了,忙找到也已经吃完酒席的安子二棍还有小萍他们三个,商议着一会玩些什么。
‘阿飞,一会我们去看看新娘子吧?刚才人那么挤我都没有看到。’小萍开口向我央求起来。
‘谁让你连房顶都不敢上,没看见怨不得我们,反正我们已经见了,长的可好看了,比我姐还俊。’安子对小萍讽刺了句。
我想起了傻娃他爹的话,说新娘子累了在睡觉,心想她坐车来的还能累吗,好奇极了,很想去看看究竟是不是睡觉了,于是对安子和二棍建议道:‘既然小萍没有看到新娘子,那我们就带她去瞧瞧。’
‘啊?新娘子在里屋呢,我们能进去吗?’二棍担忧地提醒我们。
‘去试试再说。’说完我打头阵朝前院跑去,他们也都紧跟在我后面。前院和后院一样,人来人往地忙碌着,没有谁关心我们这四个小孩。我们跑进新房一瞧,正屋里坐着一些女人,正在大声地聊着什么,里屋的那间房门紧关着,想必新娘子就在先前我们玩耍的那张床上睡觉的。我们趁大人们不注意,一溜烟跑到门口,拧开把手开门钻了进去。
与外面熙熙攘攘的嘈杂形成鲜明对比,里屋静悄悄的,灰暗极了,只有门框上面的小窗户透过来些许光亮。
‘阿飞,我们还是出去吧,我怎么感觉这屋里冷飕飕的有点吓人呢。’安子拽了拽我的衣角,小声道。
‘我还以为小萍是最胆小的呢,原来是你,真没用!新娘子又不是鬼,外面还有那么多人你怕什么!’我低声训斥了安子一句,继续摸索着向床边走去。
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后,我回头瞅了瞅他三个,然后用手向床上指去。新娘子果真躺在床上睡觉的,不过这么热的天,竟然还盖着大红的厚重棉被。我将小萍拉过来,在她耳边细声道:‘趁她睡着了,你趴下瞅瞅吧,长的可美了。’
小萍略显胆怯地瞅了我一下,然后缓缓弯下身子,将头凑了过去,仔细端详起新娘子的脸来。我们三个都见过她的样子,没有太大兴趣,眼睛在暗淡的房间里四下扫视着,发现角落里比先前多了很多东西,有好几床被子,两个枣红色的大木箱子,一架缝纫机,还有镶嵌着圆镜的梳妆台以及一些小物件,看样子应该是新娘子娘家人陪送的嫁妆。
正打量着屋里的嫁妆,小萍突然一下子直起身子,然后死死地抱住我,浑身瑟瑟发抖。我被吓了一跳,差点叫出声来,强忍着愤怒,将小萍从怀里推开:‘你干嘛呢?故意吓我是不是?’
小萍的双目中透露出惊恐,手颤巍巍地指向床上的新娘,张开铁青的嘴唇对我哆嗦道:‘新……新娘子没……没有呼吸!’
听到这话我胸口一紧,一股寒意从脚底蹿升至头顶,整个身子一片冰凉,胆战心惊地将头艰难地转向床边,朝新娘望去。新娘的身子被红被完全盖住,只有头露在外面,即便房间里光线不足,昏暗惨淡,但是她那张煞白如雪的脸还是清晰地呈现在我们面前,头上的发髻被压得稍微变了形,几缕青丝横在脸上犹如将脸切成了两半,有些瘆人。
我咯噔一下,朝后退了两步,不过眼睛落在被子上时,心也就放松下来,均匀起伏的被子昭示着新娘是在酣睡,并无任何异常。
我转向小萍:‘你看她的胸前,不是有呼吸吗,以后看清楚了再说,别吓唬我们。’
小萍地弯下腰,认真地盯着新娘观察了好一会才直起身子,脸上有些羞愧:‘对不起,我刚才看错了。’
‘真是胆小鬼。’二棍瞪了小萍一眼然后转向我和安子,‘新娘的嫁妆里肯定有很多好东西,我们翻翻吧。’
那时候的习俗会在陪嫁的被子或者箱子里,放上一些栗子花生或者硬币,用来打发闹新房的小孩们。
我还没有表态,安子就不安起来:‘二棍,阿飞,我看我们还是赶紧走吧,我怎么觉得呆在这里有些憋得慌呢,啊?’说完用祈求的眼神望着我们。
‘我们先出去吧,等人多了再进来吧。’小萍也摇着我的手央求起来。
其实安子说的感受我也有,自从进了这屋里后,总觉得就像被人锁进了一个箱子里,闷得难受,压抑极了,顿了片刻对二棍道:‘先出去吧,要是被外面的人发现就不好了,弄不好还以为我们是小偷呢。’
二棍虽然愣了吧唧,但是比较听我的话,见我这么说也只好点点头,跟在我后面和小萍安子一起钻出门来。到了院子后,我们都想起了昨天的蛇皮袋子,心里有些担心有没有被别人发现,于是一起小跑着去了村外的地里,到了那里一瞧,坑上面很平整,依旧是我们昨天掩埋的样子,又在上面撒了些土之后,兴奋地在地里捉起了蚂蚱。
我们抽了几根茅草茎拿在手里,将捉到的蚂蚱从它们脖颈上的环里穿过去,穿成串,时间不长每个人的手里都拎着满满一串蚂蚱。我们找来一些干枯的碎麦秸,点着后将蚂蚱放了上去,火越烧越大,焦糊的味道也越来越浓。等到火苗变成火星子后,我们将蚂蚱用小木棍扒拉出来,捏在嘴里吃起来,虽然那种类似羽毛烧焦的味道很难闻,但是我们还是吃的不亦乐乎,也许就是为了乐呵乐呵,吃完之后擦了擦嘴上的草灰,沿着小河飞快地朝傻娃家里跑去。
时间过得很快,来到傻娃家的时候,天已经暗了,后院的音响里传来火辣的歌曲《大花轿》。我们挤到后院一瞅,乌泱泱的一大波村民全都围在一小块空地上,中央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在扭动着腰肢卖力地跳着,人群里时不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借着院子里一百瓦的灯泡,可以看到很多男人眼中的****和嘴角的口水。我没有夸张,这是那个年代刚从压抑中释放出来的人的真实写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