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他又看了看南边。
明天一早,到底会剩下多少人?没想到邢百户这个大老粗,也有这样心细的时候。昨晚那些人即便回去传话,到底匆忙,今早在关卡前再来一出,胆怯的都要思退路了。
天全黑了,关卡前有人扯着上嗓门,说了今天盘查至此,众人原地休息,明早继续盘查的话。
流民中虽有不少怨言,可也不敢与官爷呛声。
第四队依旧在西林界碑,只是已经分组,陈赤忠与一个小旗,各带五人,留意流民动静。其他的人,分作两班,前后夜轮班,林中警戒。
想要绕卡的流民出现了。
咦?什么情况?不是老头就是老太太?这老胳膊老腿的,摸着黑钻树林子?没人扶着,能走到这里都难说,显然是被推出来探路的。
众人呵斥着,将人撵回去,邢百户又叫个小旗喊话。什么朝廷追捕重犯,众人想要过卡必须灯明日,从路卡过,要——核实身份,才能过卡,闯卡绕卡者死。
道痴与陆炳、虎头这回没逃过去,被编在一小队轮值,跟着大家值夜到子时,便被换下来歇着。
数千流民在跟前,谁也难保万一。
邢百户不敢叫他们走远了,便命众人在跟前休息。
道痴带了虎头与陆炳寻了块平整的地方躺了,可蚊虫乱飞,哪里能睡得着。
陆炳因白天睡觉的缘故,有些睡不着。只有虎头,皮糙肉厚兼没心没肺,没一会儿便睡过去。
陆炳低声道:“二哥,什么时候能回王府啊?我身上都馊了。”
陈赤忠跟邢百户传递陆松那边的消息时,道痴就在旁边,所以晓得流民有意继续北上。
那样的话,大家现在还不算完,还要将这些流民“护送”出安陆,省的他们在安陆境内作乱。
现下他们在安陆正南,距离安陆州城四十余里,想要从南北穿越安陆境内,需要行进七十余里,流民这速度,需要走两天。
瞧着关卡这架势,明日这些人都能核查完就不错了。
如此,就是三日。
道痴想到这里,也有些受不住了。该历练的已经历练了,该见识的也见识了,剩下护送之类的事情,他们跟着意义不大。
想到这里,道痴道:“若是明日太平无事,事情就差不多。你向陆大人讨个回城的差事吧,问问世子的意思。刘三所定亲就是这两日,就算去不了,也当使人去支会一声。”
陆炳闻言,立时来了精神,道:“正是正是,同窗一场,总要去贺喜一声,省的伤了交情。就是殿下那边,也会体恤咱们的。”
道痴笑笑,交情不交情的暂且不说,只要有由头回城就行。
四周尽是拍蚊子声,还有骂娘声。
有几个校尉忍不住,起身去砍了些树枝,拢起来点着生烟熏蚊子。陆炳见状,也拉着道痴效仿。
点了一把放在跟前,果然烟雾缭绕,蚊子大减,不过也熏得人睁不开眼,眼泪簌簌的。
有几个校尉过来,穿邢百户的话,叫大家小心明火云云。
道痴流了一起眼泪,翻来覆去的,直到东方渐白,才迷迷糊糊睡着。
等到醒来时,四队这边没什么变化,依旧是每人两个馒头做早食。陈赤忠却带回来个好消息,昨晚流民不少拖家带口趁黑离开,如今关卡外待核查的人数已经从四千余人,变成了两千余人。
邢百户听了,只是点了点头,便挥手叫陈赤忠往南去告知陆炳。
道痴却看出来,邢百户那一刻周身气度都变了。就像是原本绷着的弦,一平子松了似的。不单邢百户如此,道痴不也是如此么?
看来五千余人的数目,怎么能没有压力?就算府卫手中拿着武器,可真要引发民乱,即便最后能镇压得下,过程也是惨烈的。
现下府卫千员,流民三千余,一比三,即便真的发生乱子,府卫这边也能弹劾的下。
不过,照目前情形看,流民中的江西盗匪走了,那些不安定分子也走了,剩下的多是本分的妇孺老弱,闹不出什么幺蛾子。
危险,已经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