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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四章 暗箭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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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州昌江金牛岭下,原本的荒草沃野处已经立起一座屋舍粗陋的城镇,看起来跟任何拓荒新城没太大区别,可这城镇外围着的一圈木栅,还有若干来回巡游的兵丁,显露出这座城镇的不同。

镇里一座屋舍外,一个穿着灰蓝中袄,戴着半檐圆帽,蹬着长筒马靴,看上去像是英华内卫军官的男子,正操着一口京腔,对一个倚在门边,低垂头颅的女子训话。

“有心结呢,早早消了,跟天王低个头,说声软话,我桂真还能帮着递递。娇滴滴的大姑娘,老是闷在这劳力营里,也不是好事……”

“茹喜无话可说,一切都是命。这劳力营里也非茹喜一个女子,天王规矩森严,桂大人尽忠职守,茹喜不得好事,却也没遇上坏事,这……也就够了。”

那女子正是马尔泰-茹喜,低眉顺目地婉拒了桂真的“好意”,桂真很遗憾地摇头走了。

“管领对这婆娘百般照顾,竟还是油盐不进,太不识趣要不让小的们夜里直接包起来,送到管领床上?”

随从们迎上来,见桂真皱眉,有人谄媚进言道。

“糊涂”

桂真一脚将这人踹了个马趴。

“别当我前头的话是虚的这茹喜跟天王的关系可不一般,被丢来昌江时,押送之人专门说了,天王是要给她个教训这话是意思?她就是天王的禁脔”

桂真前半截话是笃定的猜想,后半截是悠悠向往。

“她准是拒了天王的好意,被天王发落到这里,若能劝得她回心转意,天王欢喜,我的考察期也能减了一半。”

随从也都是旗人,听得“考察期”一词,也都喜上眉梢,他们都是桂真下人,桂真早些从这个蛮荒之地脱身,他们也能跟着一起回到繁华人间。

琼州昌江县这处被定名为“石禄城”的所在,竟是满山铁矿,李肆将历次大战所得的数万俘虏,连带数万广州旗人全拉到这里,造港修路,开矿筑城。半年间一座城镇就拔地而起,同时也有源源不断的矿石,沿着修好的水泥路,运到西面海港。

李肆并没有将俘虏全然当作苦力,虽然简陋些,但所有人还是有吃有喝,有穿有住,也没多加虐待,甚至劳力每月还有五钱零使银子。五六万男女,只有二三百内卫看管,更多是靠桂真这样从俘虏里拔起来的人管。

若是一般监狱,估计已是乱不堪言,可这里的人都签了约,算是南洋公司的劳工。汉人三年,旗人五年,就可恢复自由。期满后愿意留在琼州,还有待垦田地、置业银子和固定的矿场工作。如果不愿,也有回乡银子可得。就为这前途,俘虏们也不愿闹事,男人修路挖矿,洗衣做饭,这一座新城终日忙碌而有序。

也不是所有人都无异心,跟汉人比起来,旗人待遇低一等,心中愁苦,不少人都动过别样心思。但这里是琼州,方圆千里都荒无人烟,除了昌江县城和刚刚建起的铁石港,再无处去得。加之直接管他们的是桂真这些从俘虏里拔出来的“旗奸”,他们就两年考察期,期满后还有大用,压制起自家旗人格外用心,有心作乱的旗人也难以成事。

马尔泰-茹喜也走过这一道心路历程,现在已是心若死灰。桂真对她的误解,她很清楚,只觉每一个字都如耳光扇下。她倒是有心贴那李肆,可那李肆却从未把她当回事,被丢到琼州来,茹喜感觉,多半是李肆压根就没认真想过要处置她,结果被手下公事公办,比照广州旗人的处置章程,一并划拉到了这琼州僻壤。

浓浓挫败感一直压在她心头,就想着日子这般过下去算了,桂真时不时来“劝诱”一番,更像是一根无形的软鞭,抽在她心口上,更增自怜。

“听说十四阿哥拜了大将军,万岁爷多半是中意他了。”

“十四阿哥领军去西北,这南面是更没指望了,咱们大清……唉。”

茹喜正要回屋,一群刚从矿场下工的旗人边说边走,茹喜心头骤然一紧。

十四阿哥?西北?

十四阿哥哪有四阿哥那般历练,那般沉定,那般有男儿一往无前的气概?会选他为大将军?

李肆狼子野心,图谋甚大,绝不会就拘于两广之地,为何置他不顾,反而发兵西北?

万岁爷……为何这般昏聩?

呐喊之潮在心底翻腾,茹喜那涣散的眼瞳渐渐聚起精光。

四阿哥,怕是沉到了海底,我怎能如此涣散,自承失败呢?不,我是马尔泰-茹喜,我要振作。

茹喜咬紧了牙关,想及之前桂真的一番误解之语,她低低笑了,这未尝不是一个起点……

广州青浦码头,一长串江船排着,正等待码头引水员指引入港。队列中间一艘大号客船上,一裘淡黄群衫身影懒懒打着哈欠,一幅海棠春睡刚觉醒的媚态,引得对面客船上的行客纷纷侧目,如痴似呆。小侍女赶紧遮住船窗,对面哀声顿起。

“啊,二太爷派船你不要,偏要挤在大船上,就算二太爷遣了侍卫,可这般喧闹,出点事办?你到底在想啊?”

小侍女六车抱怨不停。

“叔爷抱心思我可清楚得很,不定那船就直接把我载进天王府了。听叔爷说起广东有诸多变化,正好四处瞧瞧。”

段雨悠将书卷当作扇子轻轻拂着,已到五月,广东炎热,行船还有风,现在停下,顿觉酷暑难耐。

“停得这般久?不是说青浦是个大码头么?”

段雨悠抱怨道。

“正在行兵船呢,大队兵丁正在北上,就把码头占了。”

六车看热闹看起了劲。

一溜窄身快蛟船自两列客船中驶过,朝北急行而去,外侧客船上,被隔断视线的男人们恋恋不舍地转头,两个中年人的目光却紧紧粘在了这溜兵船身上。

“一进广东,风物真是迥然不同,李肆治下,管制倒是苛厉,可百业兴旺,竟是没见满地疮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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