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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当初浛洸金库一事的重演……”
青浦货站,货仓一角就是片商业区,不少货商都直接在这里交卸银货,茶楼酒楼之类的服务设施已经建了不少。虽然紧邻喧嚣的码头,可就是这热闹,让商人们谈起生意来也觉格外有劲。
一处茶楼里,一桌人现在却觉得这喧嚣格外烦躁,其中一个人操着江西腔低低念叨着。
另一人摇头不一样,那次是拿金子来粉饰太平,安抚人心,可这次是下杀威棒之前的通告”
再一人点头是啊,东莞和佛山一下冒出来上百家公司,涌进粤商总会里,听说三江票行两三天里就多了几十万两存银。”
话题转到了这上面,几个人都是一脸愤愤不平。
“凭他们只交最低一级的会费?一年才五百两,咱们都是一千两起”
“找安会首评理开大会咱们撮弄起一帮人,看那李肆下台”
“评理?新进来的会董能把咱们给淹了东莞和佛山这两地的东主可都是当地人,对李肆再服帖不过。”
“说都是作坊,有产有业,就蹲在那跑不掉,只对着一处官府,咱们行商人不同,要应付的官府太多,我看都是说辞”
摇头那人哼了一声,“我就说了,这是通告,是在跟咱们说,别把看得太重,他李肆手里牌还多着呢。”
最早那忧心忡忡的人叹气李天王遇刺,咱们这些外地人也遭了殃。”
“遇刺”两字出口,空气骤然凝重起来,众人对视着,目光开始闪烁起来,再不敢轻易开口。
许久之后,有人凝起心神道终究是湖南那个于颂出的头嘛,咱们明面上又没干……”
话音未落,噔噔脚步声盖住了楼外的喧嚣,一群持枪兵丁涌了进来,将这一桌人尽数围住。这群兵丁的打扮跟青田司卫大致相仿,都是中长对襟大扣袄,窄裤,厚底行靴。可袄子和裤子,连带头上的短檐圆帽都是沉沉的黑色,胳膊上套着红袖套,一个白色的“禁”字绣着,分外刺目。
只看这一片黑色,商人们都软在了座位上,这是青田司卫的新部门,禁卫署的兵,私底下被称为“黑衣卫”。具体是干的,这俗名就能看得出来,跟明朝的锦衣卫没区别,就是李肆用来专门对付自家地盘里心怀异心那些人的爪牙。
半月前,李肆在清远遇刺,随后就成立了这禁卫署,全面调查粤商总会跟遇刺案的关联,短短几天里,被这帮黑衣卫抓走的人就有上百个,虽然大多都被放了,却是一个个噤若寒蝉,见到这黑色就眼晕。
“何一清桑德理黄林”
这帮黑衣卫的头目环视这桌人,沉声念着名字。这桌江西商人对视几眼,手指下巴点人离座,赶紧把三人显了出来。
“拿下”
头目一声冷下,兵丁将三人扭住,那三人纷纷叫着凭拿我和犯了哪条王法之类的话,不仅兵丁没理会,其他商人都不敢说上一句。
“你们若有知这三人跟官府勾结的内情,就尽早报来,若是被他们攀咬出来,那就怪不得……”
头目看了一眼其他人,这些商人你看我,我看你,心中都在踌躇。禁卫署没抓他们,他们真是心里有鬼,大可以直接跑掉。可接着就没办法在广东做生意了,甚至三江票行、三江投资的钱,连带交的会费都要打了水漂,如果老实合作,甚至做得更多,说不定……
片刻间,这几人都有了选择,一个个堆起了谄笑,拱手道我们确实有内情禀报。”
青浦货站,也换上了黑衣的于汉翼,脸色就跟衣色一般黑,这段他都是这样,听了部下的汇报,他还是不满意。
“肯定没吐露完让朱瞎子拿出他以前在番禹县衙的手段来这是咱们禁卫署的第一仗,总司要咱们穿黑衣,就是要咱们下黑手的对付这种人就没顾忌”
于汉翼咆哮着,唾沫喷了部下一脸,部下挺着腰缩着脖子,心说于头儿肯定是被总司骂惨了。
李肆遇刺一事,于汉翼主持的情报部门事前没收到一点风声,看到一点迹象。李肆倒是没指责他,还让他从幕后走到了前台,主持这个新成立的禁卫署,他则是羞愧难当。
数落他的是严三娘,也许是柏红姑的死让她心情很糟,径直说出了“看来我得来替你干这活计”的话,这话还不算重,关蒄该是无心的一句“汉翼哥还是去带兵好一些”,锤得他头晕眼花,
新成立的禁卫署实际缩小了于汉翼的工作职权,就负责对内的情报搜集和侦缉,包括针对李肆和各要员,以及青田公司和相关要害单位的阴谋暗箭。得了李肆调来的一翼司卫当行动队,从英德、南海和番禹县衙里招来可靠衙役干审讯和侦缉,禁卫署这一摊初开张,就红红火火干了起来。
对象毕竟是商人,不是专业间谍,源源不断的口供汇聚成报告,递到了英德白城的肆草堂里。
“李煦?”
看到这个久违了的名字,李肆抽了一口凉气,还真忽略了这家伙。
那帮江西商人招认说,江西巡抚佟国勷是找过他们,逼他们当朝廷内应,寻机解决李肆。但他们却不敢,也没机会下手。可于颂找到他们说,他有路子,一旦事成,他们要支持于颂当粤商总会的会首,而他于颂会扶持彭先仲接手青田公司的产业,帮着大家稳定广东局势。
为了加强说服力,于颂抖露出的后台,正是苏州织造李煦。
“李大人说了,只要大家齐心解决李肆,他也会在皇上面前,不仅要留住粤商总会,还会尽可能留下好处。”
于颂是这么说的,这帮江西商人很高兴,都纷纷开始做准备,甚至都拟定好了在李肆死后,用重金收买青浦货站的司卫巡丁,帮着稳定局势,驱赶安金枝,立于颂为会首的计划。
李肆叹气,商人们的行动说明了一点,他在广东营造的秩序很得商人的心,但是商人骑墙的天性,又让他们对主导这样的局势很忧虑,清廷官员一逼压,他们就反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