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员范晋,你先回家,待本府细细查来,若番禹县真有此等罪行,必定还你一个公道。”
叶旉用着都觉陌生的声音说道。
“府尊要还的,是朝廷的公道”
丢下一句铿锵有力的话语,范晋拱手告退。
“哼……公道不公道,只有……”
叶旉下意识地看天,接着脑袋转向北面。
“主子才”
他恨恨的嘀咕着,到了后堂,沉吟片刻,唤过家人。
“去告知将军府马催领,说那个穷酸狗急跳墙了,事情已不止他和管家千金的厮缠,我这里再难遮掩,得他动手才行。让他注意点,别落了痕迹。”
家人领命而去,叶旉叹气,像是在为谁惋惜。
“只怪你脖子太硬,早早低头,哪来这番灾祸?”
深夜,跟吴平喝到半醉的范晋迷迷糊糊醒来,正要出门解手,却听得院子另厢屋里的惊呼火”
酒意顿时惊散,范晋冲出门,却见自家柴火灶房里火起,火头汹汹,映得四周通透,已经吞了大半屋子,正朝隔壁父母的屋子扑去,不由魂飞魄散。
“爹娘”
宿在范家的吴平也醒了,跟着范莲一起,三人正要冲进屋子,范家二老却扶持着从浓烟里奔了出来。
心头乱成一团,可见爹娘没事,范晋正要松口气,老爹却又返身朝屋子里冲去,嘴里还在念叨着还有银子……床脚下的银子,家里就那点了。”
老娘下意识地就跟着老爹奔去,范吴三人目呲欲裂,还没及挪动脚步,就听哗啦一阵轰响,屋顶塌了,浓浓烟尘扑出,将已若木雕的三人盖住。
不过是极为短暂的,范晋却感觉像是过了漫长一夜,一个低低的哎哟声将他惊醒,那不是吴平或者的声音。
“这是意外……”
几个人在摇曳的火光中现身,为首之人正一脸遗憾地叹气摇头。
“你们是……是你们……”
一连串的念头扼住范晋的思维,让他语不成句。
“火,是我们放的,这是个警告,这广州城再不是你能呆的地方,早滚早了”
熟悉的口音,让范晋恍然惊醒,却又如坠冰窖,这人是旗人难道这一切的祸患,真是因为跟管小玉扯上了关系?
“爹……娘……不会的,不会是因为这个。”
巨大的悔恨跟巨大的疑惑混着,沉沉压住范晋,让他难以动弹,甚至难以呼吸。
“你们这些恶贼就不怕王法吗不跳字。
吴平气怒攻心,恨声骂着。
“王法?怕不然也不至于这么缩手缩脚的,要换在三十年前,早一刀剁了,哪来这么多折腾”
那中年旗人呸的一口痰吐在地上。
“要怕就束手就擒,我可是番禹县刑房的”
吴平怒声喝道,那几人顿时抽了口凉气。
“看来这王法……咱们是不能怕了。”
那领头的旗人冷声道,眼里也并起了寒光。
“不——”
那几人合身冲上,腰刀抽送,火光、刀光,混着血色变幻不定,吴平一脸难以置信的震惊,捂着胸口缓缓栽倒,这一切映在范晋眼里,就像是另一个世界的映像,瞬间生起,随即破碎。惊惧、悔恨、茫然,更多的还是不解,重重思绪将他裹住,恍如置身梦境。
“喂别浪费了既然要当劫匪强盗,那就得像个样儿”
那中年旗人拦住了挥向范莲的刀锋,嘿嘿笑着走向少女。
“就痛一下……不,两下。”
旗人面带微笑地看住惊呆了的少女,接着沉脸挥臂,蓬的一声,刀柄砸在少女头上,纤弱身影栽倒在地。
“醒来啊——”
范晋在心底里咆哮着,早前在李庄遇袭时那股握住长矛的心气终于聚了起来,宛如枷锁崩裂,从脚下抓起一根晾衣服的竹竿,猛然发力,朝那旗人当胸捅去。
心气再强,肉体未经锤炼,这一捅却是毫无劲力。那旗人伸手一握,就将竹竿把住,看着还在奋力推送的范晋,像是猫戏耗子般地呵呵笑了。
“还真是个傻倔呆子……”
噼啪声不断,竹竿已经折成弯月,那旗人猛然侧身松手,范晋一个趔趄扑出去,竹竿回弹,一声凄厉的惨呼再度响起。
“让他活着吧,不然激起的脾气,怪罪下来,主子可要把咱们当替罪羊料理。”
就见范晋在地上翻滚不停,旗人又拦住了正要挥刀的手下。
“放……放下阿莲”
捂着脸面的手掌渗出血丝,范晋还想护着。
“你老实闭嘴,你也能活着,我们还是有良心的。”
那旗人冷哼道。
“为?你们为要这么对我?”
到得现在,范晋还是不敢,被官府陷害,被摘了功名,甚至现在家破人亡,全是那样一个在他看来微不足道的原因。
“为?就为了你招惹上我们管家,能留下命来,还是沾了的光。呸汉狗加穷酸,还敢打管家的主意,你这胆子可是肥啊。为这么对你?不这么对你,难不成还要咱们管家奉上银钱,求你不要跟来往?撒泡尿照照是德性,你配么?”
那旗人轻蔑的回话,将疼痛从范晋的脸上眼上直捅心底,范晋只觉魂魄都要被疑问和不甘撕碎,不应该只是这样,肯定还有其他原因
“就为……就为这个?”
这是最后的努力,他一定要得到答案。
“还要为?这还不够?”
旗人嗤笑,仿佛他问得太愚蠢。
“哦,对了,确实不止为这个,还为了……你这穷酸总不肯低头,还以为脖子能钝了刀子?”
似乎想到了,旗人再补充了一句。
“你们……你们会遭报应的老天在看着你们”
范晋嘶声喊着。
“老天?我们可不怕,怕的就是主子而已。”
旗人嘿嘿笑道,打了个唿哨,手下扛起晕厥的范莲,转瞬就不见了踪影。
“你们……会遭报应的……”
火光摇曳,范晋还在嘶声呼喊。
是 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