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英沿途又陆续收容了百多个人,这些人已经彻底绝望,但仍向着路标指明的方向搀护或爬行着前行;不是理想,也不会是什么信仰支持着他们,完全只是一种求生的本能。看见铁英带上来的队伍,这些人连欢呼的力气都没有了,但昏浊的双眼却分明的精神了起来。
濒临死亡的人们见了英雄,眼睛虽然也灿烂了一回,但杀神不是济世的菩萨,他也拿不出填肚皮的东西。
茫茫大草地,飞鸟不来、蛇虫不到,连蚱蜢都看不到一只。一军团走过的路虽然泥泞,却不用担心陷落沼泽。然而,沿途仅有的几颗树子连皮都被前面的人剥来吃了,再沿着旧路走下去却必定是条死亡之路。
铁英就是一人泅渡大渡河也没有如此窘迫过,在必定饿死和还有侥幸可充饥的原路和未知路面前,他决定冒险重新开辟一条道路,起码还有野菜可以充饥。
前途叵测,另劈道路不一定能走得出去,也有陷入沼泽的危险,但走原路却必定死路一条。身后的人全都把生的希望托付在了班长身上,铁英要重新开辟一条路,哪会有人反对?一路人踏着铁英的足迹,在雾霭苍茫中、蜿蜒而看不到尾,极尽凄凉。
铁英率三个负责抬送一个营教导员和一个伤病连长的通讯员开道,把教导员和连长交给其他尚能行动的红军负责后,又命二十几个还勉强能走路的战士殿后,坚决不能让一个人掉队;千辛万苦走到如今,哪怕死了也要抬出草地去。铁英发了很,心想老子就是遭困死大草地也要先找到能充饥的东西再说。
没有多余的人、也没有多余树干做路标,铁英就命没有伤的大男人沿途做路标,保护小孩和妇女;自己单人探路。目力所至,尽选有树木和山岗的地方走,管他是不是走冤枉路、绕圈子了。
遥见地平线上一处山岗,还有隐约的树木,铁英仰天长叹——天无绝人之路也。
好一片陆地,还好一片生机勃勃的野草。也许上天真的被这群顽强的人们感动,铁英在山岗顶部竟然意外的发现了一个有水的凹地;凹地不小,积水也不是一天两天的时间了,看见水面隐约有涟漪时,他惊喜得仰天大吼,把山岗下的一群小红军骇得半死,以为班长哥哥疯了,那么自己也就离死不远了。
红军大部分人没有枪,弹药更是贵如金。红军总部早有明文规定;枪是人的生命、枪在人在。但这群人里面大多数还没有把命丢了还保住枪的觉悟。铁英扫视一遍急着拾柴生火煮野菜的人们;小屁娃儿是肯定没有什么枪的,即使有支梭镖之类的武器也早就不知道丢在了何处;大人们多少还有几支枪,可看完全部三百人,竟然只有十几颗手榴弹。
铁英寻着了这片地方,对走出草地大有了信心。但走出去后遇见国民党和土匪怎么办?未必拿指甲去挖人不成?他打消了用手榴弹炸鱼的想法,吼开几个吃了野菜又见了池塘欢天喜地的丫头,扒光衣服开始下水。凭小时候在河沟里摸鱼的本事,只以为里面有好大的惊喜,摸来摸去却只逮了十一、二条长着黑红鱼鳞、像鲫鱼一样的小东西,他哪肯相信,叫人挖渠放水;其实不要他说大家已经开始动手了。
这些人不管今后会如何,现在填饱肚皮才是硬道理;除了浑浑噩噩、不知天南地北的伤员和病号外,几百号人手刨刺刀挖的,天还没黑就把水池挖了个底朝天。
天无绝人之路、功夫不负有心人,凹地水池里果然有好东西,除了长着黑红鱼鳞的怪鱼外,还有不下百斤的鱼鳅和黄鳝。铁英有了走出去的信心,又拿出了和虎子们分手时“板”悄悄塞给他的几块薄荷糖,盐也是他必备的东西,于是,几百人的队伍就美美的吃了一顿怪古稀奇味道、野菜和鱼的大杂烩;两块薄荷糖虽然没让鱼汤变得甜甜的,却是提神,于是,这群完全变了形的大杂烩队伍相互搂抱着终于美美的睡了一大觉。。。。。。
铁英料一军团最多三天就能走出草地,而自己进入草地已经六天了,也就是说,跟着他的人也在草地了坚持了六天,后面还有多长的路不知道,但他知道部队的目的地是班佑,早就出去了的一军团绝不会还有人在草地外等候谁,就是收容队也早撤了。既然一时追不上队伍,又眼见这群人已经虚弱到了极点,干脆让队伍在这座野菜还没有吃完的山岗上休整一天,待自己找到了下一个落脚点后又才率队出发。如此,走出草地后的队伍穿着虽然偻烂,肚皮却总是装满了野菜,当然,像那座山岗上那种欢天喜地的大好事却是再没有遇见过了。
道路虽然艰辛,但经过十几天的长途跋涉后,几百号红军除了病死三个外,竟然奇迹般的无一人掉队。看到天空中有了飞鸟的踪迹后,铁英知道,离坚实的陆地不远了。看看所走的方向,竟然偏出北方太远。根据日出日落的方向,他决定带兵北上,向四川的班佑、巴西地区进发——总部特勤队队长自然知道红军的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