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座历史悠久的桥,本来非常漂亮的小桥,如今却是如病入膏肓的老叟一般,发出痛苦的呻吟。
小桥下面根本没有水,而是杂草丛生,小河?如今只能残存着人们的记忆中了。据说原先这座桥上有两排三十只狮子,一度成为狮子桥村骄傲的象征,而穿过小桥对面的一座小寺庙,建国初期更是香火鼎盛至极。
这些是上了年纪的村民所津津乐道的,经常有三五村民懒洋洋的躺在玉米秸堆上吹牛侃大山,回忆着村子辉煌的过去,感叹十年动乱的中的噩梦。
啊。十年动乱,狂热的人们砸掉桥头的狮子,赶走庙里的老和尚然后把供奉的神像统统捣毁。批斗,游街,每每回忆起这些事情,经历过的人总会叹息一声,然后默默的点上一袋烟抽着。
村子的魂已经死了,人的心就逐渐长了草。疯狂的对金钱近似于虔诚的崇拜,就是人心的野草。
长了草的汉子女子们,纷纷用出门,流落到各个大的城市去打工去了,只有春节整条街道才会淡淡的带着一丝丝的人气。
“狗娃还能挺几天?”一个带着眼睛满脸杂乱胡茬的憨厚汉子问旁边一个落寞的老人。
老人叹了一口气,哆哆嗦嗦的扔掉手中的纸烟,抬眼看看冷寂的阳光“估计今晚都难过。”
“造孽啊。”老人摇摇头“他是第几个了?二十一还是二十二?”
憨厚汉子用力抽了一口烟,猛然咳嗽起来“二十三了吧?范元旦记的是二十三。”
老人猛然站起来,挥动手臂想要说些什么,想了想颓然叹了一口气“好吧,我去准备一些香纸什么的,明天给狗娃他娘送去。”
憨厚汉子想了想,从自己脏乱的藏青色中山装的口袋中抠出一张十元纸币递给老人“他刘三叔,给我也记上一个名字吧。狗娃他娘也真是够苦的。唉……”
刘三叔面脸愁绪的看看憨厚汉子“刘旺,你也有四十多岁了,还是攒点钱说一个媳妇吧。”
刘旺苦笑一声“你以为我不想?可是谁会来咱这里,你想想,咱村子里跟我一样打光棍的有多少?二十个有没有?钱,钱、钱。唉。”
一个胖胖的婆姨端着一盆衣服扭着硕大的屁股从两人身边经过,高傲的冷哼了一声。刘旺贪婪的看着婆姨的大屁股,眼神中燃烧着火焰,仿佛要把这个丑陋的胖婆姨吃掉一般。
“咳咳。”刘三叔轻轻咳嗽几声“行啦,要不你也跟我去狗娃那里看看吧。”
刘旺看着远去胖婆姨的背影,慢慢道“行吧。”说着慢慢站起身,用力拍拍身上的灰尘,灰尘四起远远看去,刘旺就像腾云驾雾一般。
狗娃家在离那个破庙不远的地方,顺着低矮的围墙就能看到寺庙的房顶,此时院子里面早已经站满了人,两个戴眼镜的老头坐在一个破桌子后面认真的收着份子钱。
“刘奇家五块。”
“孙晔家十块。”
每当有人递过一张皱巴巴的纸币的时候,有个老头就会唱一个诺,然后另一个老头就会郑重的在一张白纸上写下一个名字。
破败的房子中,一股股的恶臭传出来,一个妇女在里面嘤嘤的哭着。刘旺跟着刘三叔来到院子里跟熟识的众人点点头后默默的递上钱。
一个中年妇女边抽泣边端着一盆污血和呕吐物从破房子里面走了出来,几个妇女急忙上前结果盆子,另外几人低声的劝慰着她。
“疼啊。我疼啊。”房间里断断续续响着一个少年凄厉的惨叫“我疼,疼啊呕……。”中年妇女倏然一惊,急忙端着盆子跑进房间中。
突然妇女发出一声惨叫,声音就像失去孤子的野狼一般,发出一阵阵痛苦的嘶吼。人们一阵蓦然,那个坐在桌子后面的老汉慢慢摘下眼睛叹了一口气“男人去抬棺材,妇女帮忙换上寿衣,我联系火葬场,一会火化了吧。这边既然受苦,就让他去那边享福去吧。”
众人纷纷四散,忙碌起来,经历过多次的人们早已经轻车熟路了。各司其职效率真心的不错。
早已经等候在门外人抬进一个破旧的棺材。将狗娃的尸体装了进去后,抬上拖拉机,安排几个人直接坐上拖拉机发动起来向火葬场驶去。
明媚的秋光,看着脖子上带着藏魂,范元旦心里仍然有点小激动。范老头跟老黄狗犹自在大树底下,下象棋,倒是也非常和谐。
范老头脸红耳赤,老黄狗咧着后槽牙直乐,汪汪两声。“不行,悔棋悔棋。”范老头慢慢拿起一个棋子放回原来的位置,老黄狗顿时不乐,大爪子用力摁住棋子,将鼻子凑到范老头脸上怒瞪着,俩货呲牙咧嘴互相瞪着谁也不甘示弱。
咣咣咣的敲门声闹得范元旦脑仁疼,大门一开,那个胖护士怯怯的走了进来,“大师,太平间的尸体已经拉到殡仪馆,准备火化处理,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