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亲?蓝玉?”朱允炆和沈若寥都听不明白。“他连自己都救不了,怎么救你?”
梁如水把头垂得很低很低。
“只是因为,家父在世的时候,从来没有承认过我是他的女儿。因为,我是他在蓝家之外的私生女。贱妾其实不是父亲唯一遗留的血脉;我还有一个弟弟,和我是双胞胎。我和弟弟从小在外面长大,父亲虽然不认我们,但他心里明白我们是他的骨肉,所以一直在暗中供养我们衣食和读书。后来,父亲入狱,也曾有人向朝廷告发我们,母亲早就猜到了一切,连夜就把我和弟弟送了出去。我进了青楼,弟弟进了戏班。然后,母亲就悬梁自尽了。锦衣卫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凉国公的亲人会在这种地方。母亲说,宁可我们做贱民活着,将来总有为父亲昭雪的一天。可是如果我们都死了,父亲就绝后了,也就什么希望都没有了。贱妾就是这样才进的御春楼,当时我才十四岁,为了避祸,也为了记住父亲的深仇大恨,我才改姓了梁,起了这个名字。老鸨始终不知道我究竟是谁,但是看我出落得好,又读过书,像大户人家的闺女,所以一直到今天都只是把我压着不断抬价,还没有让我正式接客的意思。但是近来,好像……她很难顶住谷王殿下的压力。”
“谷王?”朱允炆再吃一惊,“这……怎么……怎么又出来谷王了?”
梁如水道:“陛下如能为家父洗雪奇冤,贱妾也愿意给谷王为奴。”
朱允炆叹道:“梁姑娘,——不,蓝姑娘,你是凉国公的女儿,朕不会把你随便给什么人的。姑娘刚才说,你还有一个孪生弟弟,也就是说,蓝大将军还有一个儿子?他现在何处,姑娘可知道?”
梁如水道:“家弟现在谷王府里,是一个王府伶人。”
“谷王府?”沈若寥不禁问道,“这可真是巧。那谷王可知道他是你的胞弟吗?”
“谷王如果知道,只怕贱妾早就不是清白之身了。”梁如水幽幽答道,“家弟为了保护我,自从进了谷王府,我就再没有过半点儿他的音信。”
朱允炆沉思片刻,说道:
“蓝姑娘,你放心吧,朕会给凉国公一个公道,也会给你一个清白,以后别再呆在青楼里了。凉国公唯一的儿子,也不能再做伶人戏子。不过,这件事恐怕做不了那么快,毕竟我还要征求文武重臣的意见才行。请姑娘回去,耐心等待消息吧。”
“在这期间,皇上您也要想办法,保证蓝小姐的清白不再受到威胁才行。”沈若寥补充道。
朱允炆点头道:“朕明白,从明天起,蓝姑娘的安全就交给你负责了。明天你就把蓝姑娘接出来,让她先在你家里住一阵,等朕给她安排好了别的去处,再帮她搬过去。”
沈若寥瞠目结舌:“皇上?!你这不是要我的命吗?这事我不干。”
梁如水惊骇地望着沈若寥,从来没有想象过有人当着天子的面如此理直气壮地抗旨。
朱允炆已经习以为常了,只是困惑地问道:“为什么?”
沈若寥道:“首先,没有你的手书圣旨,我怎么把她从御春楼接出来?她身价万银,我难道硬抢不成?第二,包括谷王殿下在内,那么多不计其数有钱有势的人对蓝小姐垂涎欲滴,他们要是合起来整我我还能有个活?第三,最重要的,我家里还腌着个大醋坛子,我把这么个大美人弄回家去那无论是我还是我媳妇儿,包括蓝小姐在内,都必死无疑了。你就只会想当然,说接她就让我去接了,可真是不腰疼。你怎么不把她接进宫去住着呢?那样谁都会平安无事了。”
朱允炆一阵脸红:“乱开玩笑。算了,朕也不为难你,容我再想想吧。你也帮我想想办法,不管怎么说,不能让蓝姑娘再呆在青楼里。”
“我明白,”沈若寥叹道,“陛下,咱们可以起驾回宫了吧?再不回去,就可以直接去文华殿早朝了,方先生非杀了我不可。”
朱允炆点点头:“是啊,朕也想睡了。武弟,你把她们先送回去吧。”
沈若寥轻轻一笑:“文哥,早朝时你要是还改不过来口,我就得下大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