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勒农业渐上正轨、商业逐渐繁荣的同时,温宿、蔚头却还保持着畜牧的特色。
杨易去年占领这两个地方之后,慕容统计人口,在两地共得牧民九千三百多帐——游牧民族之帐,相当于汉民族之“户”,代指一个家庭的单位。
从去年到现在,郑渭一方面要供应西征军的战事,一方面要经营疏勒、莎车的建设,所以斩断了对温宿、蔚头的补给,要杨易自己想办法,这两个地方在西域本来就穷,所以杨易要自力更生并不容易。
杨易当时就想了一个狠招,一夜之间驱逐了所有的回纥牧场主,将原有的草原富户的羊马骆驼全部分给各族贫民,这个政策虽然让杨易遭到了数千富户对杨易恨得牙痒痒,但数万贫民却因此对杨易衷心拥戴。
虽然如此,但由于这两个地方的经济力量实在太弱,要供养三个折冲府的全脱产将兵便显得十分吃力,如果要加重赋税则势必造成牧民们的离心。因此杨易便只用一个折冲府戍守温宿城,用一个折冲府参与畜牧,最后一个折冲府在天山山林与绿洲草原之间游猎,戍守军队由赋税供养,畜牧军队自给自足,游猎军队要自己承担七成的食物。三个折冲府轮流值任。
饶是如此,日子仍然过得十分困苦,但因为杨易是带头戍守、带头放羊、带头打猎,将兵们看在眼里就不敢有怨,牧民们看在眼里反而更生出了对杨易的爱戴,特别是那些老牧民,逢人就说:“咱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经历过这么多的事情,见过了多少迪赫坎们和老爷们,就没见过一位像杨将军一样爱民如子、与所有牧民同甘共苦的。”
有道是“不患寡而患不均”,温宿与蔚头内部处于一种均贫的特殊状态中,民众虽然贫苦,但只要饿不死就人人无怨,对许多原本处于赤贫状态的牧民来说,这样的生活甚至已算很幸福了。
杨易以此确立了他在这两个地区的统治,骨咄回到龟兹后好几次派兵作试探性攻击,但温宿民心已归杨易,上下协力,竟让骨咄因此无法西进一步。
到了去年秋天,杨易又从牧民之中选出精壮者七千多人加以训练,号为“牧骑”,编制上不入折冲府之内,只是牧闲训练,并不脱产。
那时唐军的西征已经结束,部分地区的粮食也已收了上来,杨易就问张迈要了一些粮食和武器,粮食方面郑渭没有给足,但武器方面却尽数拨了过来,共有弯刀二千三百把,横刀二百口,弓箭一千七百副,长矛三千柄,短矛一千柄,木盾一千个,铁盾五百个,此外其它兵器三千多具,形色甚杂。
杨易就将这些武器分发下去,将这七千牧骑武装了起来。
秋天过后,天气渐冷,山林上的野兽或归巢避雪,或入穴冬眠,已无法为温宿的猎队提供足够养军的补养,绿洲上青草也渐渐枯萎,虽然在枯草期到来之前牧民们就准备了不少草料,但进入寒冬以后羊马却必定会瘦下来,畜牧的补养也将变得更加吃力,这时温宿便面临两个选择,一是应各族族长的请求,迁徙到莎车去,二是有牧民听说疏勒的农田大熟,请杨易向那边求粮过冬。
杨易与慕容春华、哥硕、温宿武道:“我们这边若真个断粮时,只要向疏勒那边说一句,张特使不会不理,但我当初既然向郑渭拍胸口保证了说能自己能独力摆平东方之事,若现在去低头求粮,不免让他们看低了。”
温宿武道:“那将军认为如何?”
当时杨易笑道:“咱们穷得快揭不开锅了,不如就去借点粮食,兴许就能过冬了。”
哥硕问道:“去哪里借?”
杨易笑道:“往西边是自己人,往东边是敌人,借自己的不如借敌人的!”
温宿武比较淳朴,道:“龟兹?他们肯借么?”
杨易笑道:“多半不肯,不过也轮不到他们不肯!”
诸将这才知道所谓“借粮”实际上是“抢劫”,都笑了起来,哥硕却道:“龟兹人口众多,仓廪殷实,兵马也不在少数,如果贸然挑衅只怕会大开战端。”
杨易却道:“龟兹确实有钱,但穿鞋的怕光脚的!我看死了骨咄不敢大面反击的。”
便组织了九千兵马,以三百人为一营,化装成草原、沙漠间的马贼,突入到龟兹地面烧杀劫掠。
龟兹有着西域极大的绿洲,土地之肥沃犹在疏勒之上,是安西地区人口最稠密的地区之一,良田处处皆是,务农人口占了十分之六七,天山脚下的牧场也比温宿要肥得多。
杨易过去几个月早就派人探好了道路,却一直没什么动作,这时却忽然扮成马贼劫掠乡野与牧场,骨咄半年来虽然严防死守,但防卫的重点都放在龟兹本城,但杨易却将目标瞄准其乡野与牧场,所以龟兹人措手不及,第一轮劫掠就被抢去了羔羊七八万头,马匹六七千匹,骆驼八九百峰,小麦数万石,又掳掠了不少人口,问龟兹人要赎金,等到骨咄反应过来,派兵追赶,杨易已经满载而归。
杨易回到温宿以后,马上派出使者,来个恶人先告状,责问骨咄为什么派人假扮马贼,劫掠温宿地面,这一来可将骨咄和他的宰相们都问懵了,叫道:“我们假扮马贼?分明是你们唐军假扮马贼才是真的!”
但这等口水仗一打起来那便没完没了。
杨易第一轮劫掠所得已经足够弥补这个冬天的粮食缺口,但他还是安排了三千多人继续假扮马贼劫掠,算是练兵,不过劫掠规模却小多了,龟兹是四平八通之地,东西无险可守,三千“马贼”来来去去,把骚扰得日夜不宁。每次劫掠过后,杨易必派人来责问龟兹“为什么又派人假扮马贼,骚扰我温宿?”作风之无耻下作简直令人不齿!
骨咄还真让杨易给看透了,虽然明知是杨易搞鬼,但震与唐军之威,却就不敢尽起大军向西进军,国人见他软弱,渐渐离心。
这时毗伽已经带着他的族人回到高昌,骨咄便派了使者求援,希望这位宗主国大汗能够施加援手,毗伽嫌骨咄麻烦,又骂他坐拥大军却对兵力少于自己的杨易全无办法,但高昌回纥的宰相约昌却道:“龟兹一旦失守,我们便要直接面对安西唐军,这帮人新近兴起,来历不明,从他们对龟兹的所作所为看来分明仍是一伙流寇。这样的人难成大气候,却极难剿灭,又叫人防不胜防。为今之计,还是应设法保全龟兹方为上策。”因此建议毗伽连同阿尔斯兰向疏勒方面施压。
故此便有了卢明德的西行请张迈将蔚头、温宿割还给龟兹一事。
卢明德出使疏勒后得到了张迈的秘见,惊喜之下自以为将建立不世奇功,不料到了温宿却被杨易给扣押了起来,这一扣就是三个月。
终于,在杨易接到来自疏勒的一封飞马快信之后,卢明德重见天日的时候总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