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刑的是一个我从未见过的官员,一撇小胡子一动一动的,那人一本正经的看着日头上升,拿起圣旨宣读,对着父亲说;“徐劲,你可认罪。”
父亲仰天长啸;“公道自在人心,苍天有眼,我是忠是恶,天下百姓都看得见,今日我徐劲血洒淮南,以表忠心,那些奸佞之臣定然会得到报应的。”“你还嘴硬。”那官员胡子歪倒了一边,父亲的形象永远是那么高大,我很骄傲。台下的百姓们纷纷骚动起来,喊着“徐大人是冤枉的。”可惜并没有人听他们的申诉,那大人怕震不了场子,便大叫道:“来人啊,午时已到,行刑。”
一队刽子手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大刀,走了上去,父亲依旧在笑着,我却再也忍不住眼泪,亲眼看着弟弟死去,现在更残忍的一幕就要这样赤裸裸的展示在我的面前,刀光闪闪,挥下去鲜血四溅,空气瞬间都是粘湿的血的味道,眼前一片全是红的,我睁大眼睛,我要看着他们是怎样害死我的家人的,可是我却什么都看不见,人群里唏嘘的声音,一具具无头的尸体沉重的倒下,脖子里还汩汩的流着血,他们一定很痛。
一滴眼泪都没有落,我却是留在刑场的最后一个人,我看着他们拖走了一具具尸体,嘴里骂骂咧咧的说着什么,地上拖出一道血印,最后清扫的人来了,不知多久了,血还没干。那人端来一桶水,往那血迹上一泼,接着上扫把,扫出的血水上一层白色的沫,唰,唰,那血好似怎么都扫不干。
“呸,今天怎么这么麻烦。”那人也不耐烦了,往地上啐了一口,忽而看见了鬼魅一样呆立着的我。“你是谁啊,怎么还在这。”我抬起头,阴森的眼里渗人的寒气,那人后退了两步:“你快走,闲人别打扰我工作,装神弄鬼的。”
我不理他,我只是想再陪他们一会,心已经麻木没有痛觉,当你一无所有,只剩下这条残缺的生命的时候,忽然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也没有什么好惧怕的了。
我好像和他们一起走啊,那我就不用整日活在痛苦里,连想哭的时候都流不出眼泪,可是活着往往比死更艰难,而母亲却把活着的难题留给了我,我记得她在耳边说过,坚强的活下去,我知道我要活着,我是徐家唯一活下来的人,我这条命不能轻易的被葬送,我要报仇,江缮,淮南王,还有太子,他们不死,我就不能死。
流落街头,走投无路的时候,醉红楼成了我唯一的选择,醉红楼不同于往常的青楼,这里来往的都是王孙公子,也是我接近淮南王,报仇的捷径。醉红楼的老鸨是个极为精明的女人,她看中我的姿色不凡,又善弹琴,便毫不犹豫的留下了我,但是我不是个可以随便放弃尊严的人,我们之间立下了契约,接客必须在我愿意的前提下,其余的人一概不见。
鸨母本是不情愿的,只是自从花魁被某大官赎走后,这个青楼的生意已经惨淡,若是我不愿留下,恐怕她这里过不了多久也要关门大吉了,便答应了我。
接客之前,我未曾露过一面,却早就让人暗造声势,很快大家都传开了,醉红楼里新来位姑娘,琴色双绝。我正式露面接客的第一天,不少王孙公子前来一睹芳容,我不爱胭脂花粉,只是现在我却不得以此来粉饰自己,刻意的一番打扮后,鸨母啧啧赞叹,好一个骄人儿,后福无限啊。后福,我还奢望什么福气,只盼大仇得报,手刃仇人,了此残生。此生以今日为界,我便再也不是徐紫潋了。
“紫儿啊,那些公子们等了许久,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快去吧。”紫儿是我进入青楼的艺名,为什么叫紫儿,那是我了解我根本就没有完全放下过去,他依旧在我心里,就像我对紫色的偏爱,从没有改变。“才半个时辰,他们就等不及了,他们要走就让他们走好了。”“紫儿啊,你可别现在闹小脾气,今天是你第一次正式的出台,外面的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得罪了他们可不是好玩的。”
鸨母见我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早已急死了。“我知道了,妈妈不用急,再等半个时辰,我定然准时出台。”我从梳妆盒里挑出一支祥云飞鹤的步摇,插在了鬓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