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去两日,伯府里可谓是鸡飞狗跳。
曼华被灌了药,流下一个已成形的男婴。大夫人犹不罢休,怕她留在府里继续祸害大少爷,连夜叫人送她回扬州父母身边。
送她到码头的车夫回来感叹说,她乘坐的马车铺在车厢里的棉絮都浸透了血,只怕性命难保。
甄芸轩知道她被送走后,暴跳如雷,破天荒和大夫人吵了起来,还将屋子里一干古玩花瓶全摔碎了。
伯爷知道了怒不可遏,叫下人捆起他暴打了一顿,又怕他跑去扬州找曼华,直接把他关在祠堂里忏悔。
又过两天,老祖宗才略微好转,不再咳嗽;只是精神还是恹恹不振,面色焦黄,人也瘦了一圈,气势也跟着弱了不少。常常说不到三句话,就叫嚷着头晕心悸,要去躺着才好受一点。
甄宝人每日不干别的,专门抽出大部分时间在她屋里呆着,陪她说说话,给她读读经,目的就是掌握伯府第一手的动态。
一日晌午,镇国公夫人过来看望老祖宗,说不到三句,眼睛就瞟到旁边伺候着的甄宝人身上。
老祖宗对她使个眼色,甄宝人心知这两位定是有私密话要说,便告辞出来,故意磨磨蹭蹭地走到门口,便听到镇国公夫人低声说:“今日我去见了锦文大长公主,听说太后最近好像也病了,好象是因为安王自己一个人无端端地跑到兴安城去……”
听到那无比熟悉的两个字,甄宝人心里一颤,赶紧加快脚步,一口气走出老远,才慢了下来,恍恍惚惚地想,原来他去兴安城了,怪不得丁点消息都没有。
随即她恍然失笑,还要他的消息做什么?他已经被赐婚了,他已经成为过去了,自己该放下,继续向前看,她的未来将不再有他。
理智上告诉自己应该到此为止,可感情哪里是那么容易放下的?不过是听到一个名字,心里便是一阵难过。
就这样恍恍惚惚地走到莲汀院门口,秋芝轻推她一下,又轻叫一声:“姑娘......”
甄宝人惊醒,抬头一看,只见好久未见的秀平正从月亮门出来。
秀平也看到她了,迎了上来,满脸笑意地说:“哎唷,七姑娘,听说你病好了?我这阵子忙着三老爷大婚的事情,也没有空过来看你,真是对不住。”一张口,扑面而来的轻佻劲儿,眼睛里更是**裸的幸灾乐祸。
“不过是小病,不需要劳动秀平姐姐。”甄宝人很冷淡。
秀平则暧昧地笑着,装出一副你知我知的表情,压低声音说:“哪里是小病呀?姑娘就别硬撑了,别人不知道,我是清楚的。说起来,真可怜见的。这男人张口甜言蜜语,骨子里都是三心两意,白白糟蹋了姑娘一片真心。”
秋芝只听得柳眉倒竖,冷冷地说:“秀平姐姐,我看你还是多担心自己吧,三夫人可是下个月就进门了。”
秀平顿时拉长了脸,哼了一声,扭着腰肢走了。
秋芝冲着她的背影“呸”了一句,说:“从前真没有发现她是这种品性,口蜜腹剑,下贱胚子。说什么没有空看望姑娘,这阵子还不天天往六姑娘屋里跑?当别人都是睁眼瞎子看不到呀?”顿了顿,又说,“真是奇怪,怎么忽然就天天往六姑娘屋里跑了呢?”
秀平什么人?那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甄宝人一听秋芝的话,心里忍不住警惕起来。
恰在此时,她又听见一声清脆的“七妹妹”。
一回头就看到六姑娘只身一人从月亮门里走出来,神色紧张,动作略带僵硬,看着就不同平时。
甄盼人快步走到甄宝人身边,拉住她的手说:“七妹妹,你可愿意陪我走走?”虽然还是平常口气,但有一丝掩饰不住的紧张。
更不等甄宝人回答,便拉着她往抄手游廊走。
甄宝人只得冲秋芝使个眼色,让她先回东厢房,然后自己陪着六姑娘沿着抄手游廊慢慢走着,那一位却只管走路,并不说话,她也只能跟着。
就这样,两人一直走到中间的休憩凉亭,六姑娘才停下脚步,眼神儿怔怔地看着一个方向。
甄宝人起初不解,忽然想起,有一回早请安的时候,因为下着雨,范尹远就是坐在这个凉亭里等候着六姑娘的;想来她是触景生情,想起那脆弱的初恋了。
“七妹妹,我不想瞒着你,三叔刚才要秀平来跟我说……皇上今日会微服私访,可能会到……木香小筑,三叔让我……申时务必要在附近。”半晌,六姑娘垂下头,吞吞吐吐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