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会那日是韩露雨第一次亲眼看见薛晓白本人,原先只听别人说他如何顽劣不堪,如何耍强斗狠,似乎是个一无是处的纨绔少年;那日一见,却是那样气度不凡,俊秀异常的阳光少年,一颗芳心一下子被吸引住了,后来听说国公府放着那些门当户对的高门贵女不谈,譬如自己,偏偏看上那么一个身世不清不楚的庶女,她真替那个出身高贵、俊美不凡的薛晓白不值。
温柔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冷冷地说:“不好意思,我没听说!”
韩露雨哪能听不出对方的怒意,她撇撇嘴,心说你还以为自己是什么相府明珠吗?那甄七姑娘若是回了温家,你这嫡长女的位置马上就得换人,神气什么!她也看出温柔不乐意再搭理自己,转身和另一位姑娘聊了起来。
温柔垂着头坐在那里,只觉得芒刺在背,她觉得似乎所有在场的人都如韩露雨一样,在议论自己和甄宝人的关系,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既觉得屈辱,又觉得委屈,过去众星拱月般的感觉再也找不回来了。
魏静香迎着四姑娘和甄宝人,三人互相见了礼,四姑娘便抢上一步,亲热地挽着魏静香的手,一起往里走,好像两人多好似的;魏静香心里烦躁,她的注意力可不在这位不相干的人身上,可又不好意思推开她,只能边扭头招呼甄宝人,边被四姑娘拉着走,样子别扭极了。
甄宝人看出四姑娘有上赶着讨好魏二姑娘的意思,自己乐得轻松,进了偌大的厅里一打眼,呀!今儿来的客人真的不少,各府上的夫人加上姑娘们,恐怕会超过百人了,主位上她一眼就看出身着明蓝色襦裙,深紫色披帛的温柔,正微垂着头坐在那里喝茶,并不与人搭话,苗条的背影颇显落寞。
东平侯夫人正陪着大夫人、镇国公夫人等几位夫人闲话,一个一身新衣的体面的婆子走过去,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她便点点头站起身说:“诸位夫人,我要先告辞一步,吉时已到,仪式要开始了!顾夫人,还得请您也去准备一下,还得借您这全福夫人的金手,为我们静香挽发呢!”
旁边几位夫人都捅捅镇国公夫人的胳膊,笑嘻嘻地说,“快去吧,全京城就你福气大,我们也要沾沾你的福气才好!”
所谓的全福夫人,那就是此人首先得有令人尊敬的身份地位,其次还得娘家的父母双全、公婆双全、儿女双全、兄弟姐妹双全,这样苛刻的条件,全京城还真找不出几个人;偏偏这镇国公夫人顾氏恰好占全了,因此京城各豪门为讨个吉利,说个亲事呀,及笄礼上挽发呀,都要求到她的身上,好在顾夫人是个热心人,倒是有求必应,渐渐地,就几乎成了全福夫人的专业户了。
“哪里,哪里,不过是大家抬爱,在座的哪一位不是有大福气的人?”镇国公夫人嘴上说着客气的话,面上却难掩春风,这样与众不同的福气,当然是个令人骄傲的事儿。
甄宝人在六姑娘身边刚坐下,甄盼人立刻附在她耳边说,“没出什么幺蛾子吧?”她知道指的是那个四姑娘,摇摇头,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大厅门口有婆子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嗓子,“吉时到!”
熙熙攘攘的大厅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及笄礼上最重要的挽发仪式即将开始,甄宝人和甄盼人也只能正襟危坐,不能再说话了。
甄宝人还是第一次看见古代的女子以这种方式庆祝自己的成年,她饶有兴趣地仔细观看着。
此时,魏静香一身锦衣,一头及腰的秀发已经披散了下来,她跪坐在大厅中央铺出的一大块猩红色的地毯上,上面铺撒着各色菊花的花瓣,香气萦绕,美人如玉,高雅出尘,这个场景令在场的人心中油然而生一种美好庄严的感觉。
镇国公夫人上前走到她背后,熟练地将她的秀发挽了一个时下最流行的飞燕式的高髻,嘴里念着吉祥的话,最后她从身后案几上的托盘上拿起一碗飘着玫瑰花瓣的清水,伸出指头弹了三次在魏静香的身上,头发上,寓意洗去昔日的青涩,从此揭开美丽年华的新篇章。
东平侯夫人看着爱女挽起发髻,忍不住热泪盈眶,爱女成年固然是个好事,可是也意味着她很快要离开自己身边,离开自己的家,想到这一点,她又忍不住悲伤。
挽发的仪式的最后,镇国公夫人从自己的袖子里取出一个小盒子,当众打开后取出一把小小的温润的象牙梳子,上面雕刻着繁复的花样,一看就是一把插在头发上用来装饰的,她象征性地在静香头发上梳了三下,然后插入静香飞燕髻的发根,笑眯眯地说:“小小礼物,不成敬意,恭祝静香姑娘从此以后,一帆风顺,事事如意!”
镇国公夫人送出自己的礼物,这意味着及笄的仪式到此结束,下一个节目该是在场的人送礼祝贺的时间,为了方便大家行事,东平侯付准备了一个大盒子,铺着锦缎,放在跪坐的静香身前。
于是在座的人鱼贯而出,依次走到静香的面前投下礼物,送上祝福;静香便一一道谢,如此一来,场面便有些乱了。
二姑娘一直拿眼神往门口看,对现场的事儿完全是心不在焉,正在场子里闹哄哄忙于送礼物的时候,秋画微微猫着腰,穿过人流,悄悄凑到她的身边。
“怎么样了?见到那人了吗?”二姑娘拿帕子掩着嘴,着急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