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后就去了,演来演去,还是那几套,瞅着怪没有意思,就先回来了。”薛晓白说着,别有深意地看甄宝人一眼,探身牵过她的马缰说,不容置疑地说:“七姑娘,走,我教你骑马!”
甄宝人一愣,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他已经拍马向前,马缰绳在人家手里,她就算想拒绝也是不可能,只能被动地跟着他跑,两人一前一后,一直跑到马场的另一边,远离了殷九等人,薛晓白才轻轻吁了一声,勒住马头,转眸看着他,明亮的眼睛里带着一丝不悦。“好端端怎么跟殷九说起咱们第一回见面?”
天啊!三人隔这么老远,她和殷九说话他都能听清楚,甄宝人不得不佩服,练武之人果然目明耳聪。
她可不习惯被一个小屁孩这样逼问,于是双腿一夹马,向前走了几步,避开他咄咄逼人的视线,低声说:“是他先提起你的,我不过也是...随便聊聊的。”
薛晓白不相信地看着她的背影,拍着马又追上她,压低声音说:“我提醒你一声,千万别跟殷九乱说话,任何话,他都会一五一十地告诉奶奶的。万一奶奶不喜欢听,发起火来,你可就麻烦大了,我都护不了你,伯府也护不了你,懂不懂?”
甄宝人微微一怔,心头“砰”地一跳,难道这小子知道自己打算说些什么吗?
薛晓白斜睨着她,怒其不争地说:“看你是白长了一幅聪明的样子,其实笨死了,看不出殷九在替奶奶试探你吗?幸好我刚才看比武的时候,忽然觉得不对劲,想起你这人呆头呆脑的,急急忙忙赶回来了,否则你就糊里糊涂地乱说了。”
被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指着鼻子说笨头笨脑、糊里糊涂,甄宝人瞪圆了眼睛,有点哭笑不得,不过也暗暗惊讶他的聪明与应急能力。
方才她一时生气了,忘记了自己所处的时代,确实想孤注一掷,暗示殷九自己对薛大少爷十分敬畏,毫无亲近之心,他对自己也是如此,千万不要这样拉郎配,两人都不快活。
现在经薛晓白一说开,她回头一想,颇有点后怕。
锦文大长公主那是什么样的性情呀?就因为大夫人一句话没有说对,直接赶她出府。若是听到自己这般说,怕是要勃然大怒了。在她心目里,薛晓白是千好万好,只有他挑别人的份,哪里轮得到别人对他挑三拣四?
如果自己真的不顾一切都说了,今日被赶出长公主府是肯定的,和薛晓白的婚事当然是不成了,伯府指定立刻将自己再关起来也不一定;别说嫁给安王了,估计这辈子再想在这京城嫁人,都可能悬了。
“...谢谢你!”甄宝人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低头看着地面,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便沉默不语。
那神骏的飓风转转耳朵,大概也无聊了,用蹄子刨着地面,又打了一个响喷,似乎在催促自己的主人。
微风轻拂着甄宝人的鬓发,有几缕贴在她的颊边,薛晓白用了好大的力量,才克制住自己想伸手替她拂去的冲动。
无论他在自己的心里,一千遍一万遍地告诉自己,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小丫头罢了,她不稀罕自己算什么?难道他还巴巴地凑上去?
可是,从不知道失眠是什么滋味的少年,每一个午夜梦回,眼前都是那张明眸皓齿的俏脸,可每次她都是爱搭不理的样子,哪怕在梦里,她也不肯对自己明媚地笑一笑,一如那个秋日艳阳的午后。
半晌,甄宝人终于听见薛晓白“喂”了一声。
“嗯?”甄宝人抬头看着他,此时薛晓白比她越前半个马身,因此只看到他的半张侧脸,如砌如磋,言词无法形容的秀挺。
他那双漂亮的眼睛又不肯看她了,直直地看着前方,下颌骨绷得紧紧的,透出一股坚决的味道。
难捱的静默,好一会儿他终于开了口:“我知道你讨厌我,不过……”顿了顿,带点赌气地说,“我这个人有个怪脾气,谁上赶着讨好我,我偏偏不搭理他;谁不喜欢我,我就偏爱逗谁玩。”说罢,他再不看甄宝人一眼,轻抽马屁股,御风顿时四蹄生烟,带着他瞬间远去。
其实,他心里有一句话想说,却无论怎么样也说不出口,“你个小丫头,现在你讨厌我,是因为你不了解我的缘故;将来等你嫁给了我,我会对你好好的,比谁对你都好,就对你一个人好,你就会喜欢我了,而且只能喜欢我一个人!”
甄宝人哪里听得见他说不出口的那些话?一时僵在原地,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