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旁的侍女则长大了嘴巴,惊诧地看着他,要知道甄宝人的这杯茶泡上的时间更早,只怕真的凉了,这大少爷怎么没脾气了?!
甄宝人看他味同嚼蜡地咀嚼着糕点,腮梆子一鼓一鼓,活脱脱是个斗气的小孩子,心里微乐。
这会儿两人离得近了,她才看见他左边脸颊上有一道细细的伤痕,随口说:“你这脸怎么受的伤?”
薛晓白下意识伸手摸摸脸颊,闷声闷气地说:“跟人打架时,让人抓的,谁知道他跟个女人似的,真没劲,打不赢还挠上了。”顿了顿,又强调一句,“我没吃亏,我把他鼻子打出血了。”
这个桀骜不驯的少年,犹带着孩子气的话,甄宝人忍不住想笑,又怕他误会,于是极力按捺着,但到底一丝笑意还是浮现在眼里。
薛晓白偷眼看她,见她眼眸一丝温柔笑意,越发觉得窘迫,自己好像说错了话,惹得她笑话自己了。
这么一想,屁股下面忽然就象是长了刺,依着薛晓白的脾气,他真想拔腿就走。可一转念,脑海里却又忽然闪过菊会那日,他递过花钿时她的莞尔一笑,阳光下她明媚的双眸……这些身下的刺顿时便都变成了藤蔓,死死地缠住他,他让动弹不得,也不想动弹。
正在此时,站在门口偷窥的殷九悄无声息地往后退了几步,转身走进正殿,锦文长公主正趴在榻上,闭着眼睛,两个侍女蹲在旁边用花梨木捶棒轻轻敲打着她的背。
听到脚步声,长公主并未睁开眼睛,只懒洋洋地问:“怎么样了?”
“长公主英明,依我看,大少爷确实是和七姑娘闹别扭了。”
“我就说嘛,好端端在伯府受了伤,又不肯跟我说原因。这阵子成天打架,肯定有古怪。”长公主说着,摆摆手,示意侍女退下,翻身坐起,叹口气说,“晓白果然长大了,从前跟我可是无话不说的,为了这丫头,却什么都不肯说了。”
“长公主前几日不还说,大少爷老不长大,叫人操心吗?”殷九陪着笑。
“谁说不是呢?可是突然有一日真的长大了,懂得喜欢别人了,又觉得舍不得。”长公主翻身坐起来,感叹地说,“殷九,你这就去把晓白叫过来吧。”
殷九应声出去,片刻的功夫,就带了薛晓白过来。
人还没进门槛,薛晓白先嚷嚷了起来:“奶奶,你这么着急找我过来有什么事?又让我等了这长时间?”
“什么事?你难道不知道吗?”长公主白他一眼说,“你且跟我说说,这几日你都在忙些什么?”
薛晓白顿时心虚起来,小声嘀咕着:“嘿嘿,我还能忙什么?平日里不都在国子监上学吗?”
“你骗谁呢?以为你奶奶这么好骗的,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几日你天天逃课,到处跟人打架斗殴。前几日跟杜尚书的儿子在街头打群架,闹得整条街都水泄不通,打烂了好几个店铺的家伙事儿,人家都跑到国公府告状了。还有,听说你跟卢詹事的儿子斗的什么玩意儿,听说把他家的传家宝都赢回来了?”
“奶奶,你可别听他们胡说,我哪里有到处打架斗殴?是比赛骑射,较量武技,那可是你情我愿的,没人逼他们。至于那杜国华,是他无端端挡我路,还叫我让开,挨揍也是活该。”
“那卢詹事家的传家宝呢?”
薛晓白不屑地说:“是卢俊卿自己技不如人,说好了愿赌服输的,哪能输了就上门告状的?真是无耻之极!再说他那传家宝,我还真看不上眼,不就一个破佛像吗?咱们家里多着呢。他老娘又哭哭啼啼的,好不烦人,我早叫人送回去了。”
“哎呦,我的儿,人家卢詹事的夫人笃信佛教,那尊佛像是活佛所赠,输掉佛像是败家之兆,她还能不哭吗?你送回去就好了,以后可不许这么干了。”长公主舒口气说,“从前你爷爷怕你养成你爹爹的性情,放任你在外头胡闹,如今你岁数渐长,也该收收心了,把精力用在正途才是,你还以为自己小呀?再过一两年都该娶妻生子当爹了,这样下去还不让人笑话?”
听到自己会娶妻生子当爹,又想到东侧殿坐着的小丫头,薛晓白双颊腾的红了,一双眼睛却格外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