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文诏见杨天义颇有紧张之色,便苦笑一声道:“大人,您也不必过于担忧。大同的民众多数是从各地迁徙而来,还有不少是随军家属,以末将想来,即便出现叛乱,也很难会有一呼百应的局面。”
曹文诏说着,从怀中掏出了那份家书,给杨天义递了过去,又接着道:“而且,民变的原因也与这里不同。好像是一伙商人私通外族,贩卖了一些铁器、煤炭、粮食等违禁品,被巡哨官兵发现后,以奸细通敌之罪,全部捉来杀了。”
“走私?要这么说来,杀的也不算冤枉。”
“正是。大明律明文规定,私通资助敌国者,以叛逆论处。”曹文诏点了点头道:“只是,这伙商人的家人和所在的商会,声称他们做的都是正当生意,官兵却是谋财害命,便鼓动一些人到官府去索要货物及赔偿。
“官府又怎肯屈服,便派人加以驱赶,双方因此起了争执。群情激动之下,这伙人便杀死衙役,冲进官府,打砸抢烧。这是一座边境小城,并无官军驻扎,结果,便被这数百人把城给占了去。”
看来,这又是一桩无头公案。
杨天义已经看完了书信,见其中说得十分详细,便也渐渐放下心来:“原来是这样。回头等军报来了,你再派人查查吧。”
他看了一眼曹文诏,便又补充道:“官军平叛的时候,只杀为首者便可,至于胁从之人,你就看着办吧。”
杨天义觉得,像这样的小城,本身毫无防御力量可言,官军兵马一到,叛乱自然平息。
况且这种出于激情的造反,杀之以彰国法也就是了,实在没必要再去小题大做。
杨天义将书信交还曹文诏,却见他仍是一脸凝重,便不解地问道:“曹将军,你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要说?”
“大人,末将所担心的,其实还不是民变。”曹文诏脸色有些忧郁,道:“最近末将得到情报,鞑靼诸部近期活动频繁,似有集结迹象。末将担心,他们是想在我内乱之际,趁火打劫。”
鞑靼,是当时对蒙古等少数民族部落的统称。元灭明兴之后,鞑靼诸部与东北的女真部落一样,都是明朝边境地区的最大忧患。
这些游牧民族地域宽广,却是人口稀少,尤其是鞑靼,由于与汉族地区交往较少,仍旧保持着逐水而居的生活习性,在食物匮乏的季节,时常便会冲入长城之内,大肆劫掠一番。
边境居民对此苦不堪言。
而明军边兵却是孱弱不堪,又怎是那些强悍凶残的蒙古骑兵的对手?与之对阵尚且推三阻四,更别说让他们主动出击了。
听到曹文诏这番话的时候,杨天义只觉得“嗡”的一声,刚刚放松的神经一下子便又紧绷起来:“大同军队的战力战备如何?”
曹文诏并未直接回答,却是沉重地摇了摇头,道:“崇祯二年,蒙古军便是从这里冲破防线,一直杀到京师附近,更是盘踞月余方才退去。”
这话其实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这下,杨天义真的是头皮发麻了。
他走下桌案,在厅堂中来回走了几圈,猛地站住了身子,斩钉截铁地说道:“他们应该还不会来。现在只是六月,麦子还没到成熟季节。就算他们要来抢,怕是也要等到七八月份。先不管他们,当务之急,只有先平息了叛乱再说!”
说着,杨天义又走到曹文诏的面前,紧紧地盯着他的双眼,似是有许多话要说,却又一句也说不出来。
良久,杨天义方才叹息一声,道:“没想到,官军竟然如此不堪一击。真要打起仗来,我能指望得上他们吗?总不能,什么都要靠你这三千骑兵吧,唉——”
关内官军大多战力薄弱,这种状况由来已久,而且众所周知。即便以曹文诏这样长期带兵的猛将,面对这种情况,也只能是徒唤奈何。
过了一会儿,杨天义突然又提高声音道:“如果不出意外,我很快就能筹到足够的银子。到时候,你要多少我给你多少!下一步,你的主要任务就是加强各地驻军的战备训练。
“兵员不足,就招兵买马,军械不够,就赶紧添置。从今天开始,我给你两个月时间,你要把军队的战斗力都提升至少一个档次!听明白没有?”
“是!末将谨遵号令!”曹文诏庄严地行了一个军礼,郑重承诺道。
然而,让杨天义始料不及的是,他这边的问题还没解决,一个足以让人气得吐血的麻烦就又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