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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北风渐渐的变硬,变寒,燕地宽阔的大路上,二三十骑女真骑兵趴伏的在马上,任由马匹的向前奔走,这群骑兵中人人带伤,几乎是连身下的马也都是伤痕累累,骑兵中间一个粗壮的女真汉子,被簇拥在中间,浑身满是鲜血,一只眼睛用白布包裹着,露出另外一只眼睛,不过露在外面的那只眼中没有一丝神采。整个人似乎被抽空了一般。此人正是带兵攻打沧州府的金兵东路军完颜宗望手下的猛安挞懒。
此时的挞懒身边只剩下了不到三十多骑人马。各个骑兵的身上都带这伤,本来挞懒在亲卫护卫下冲出了宋军的战阵,沿途收拢了一些人马,足有二百多人,可是在渡过白沟河的时候被身后突然出现的一股宋兵杀的措手不及,那个使的一手好枪法的年轻人如同地狱的使者一般,收走了一个又一个女真儿郎的生命,一众残军掩护挞懒渡河。挞懒仓惶之下带着仅剩的二十多骑人马渡过了白沟河,玩命的向着燕京逃去。
此刻的挞懒脑子中满是受速身死,五千多女真儿郎身死魂散,那日残酷的场景,那个宋将恐怖的眼神,让挞懒感到心中一阵寒冷,从来不知道恐惧为何物的女真战士,此时感到了一种彻骨的寒冷与无边的恐惧。受速身死,尸身都被人家抢了去,自己回到宗望该如何自处,宗望知道了受速身亡,又当如何啊。
怎么办?挞懒整个人似乎如同一具行尸走肉一般,再也不复以前那个女真猛汉的样子。想到那个嘴里满是受速鲜血的南朝将领刘平,挞懒心中一阵害怕,便是当年和大辽皇帝耶律延禧的十几万大军中厮杀也没有那日艰辛啊,女真有二十万部族,能披上战甲,能开的硬弓,能挥的动大斧的女真儿郎,不过十万人马。可是这南朝却是有千万多的人口,将近百万军士,若是都如那沧州一役那般,我大金还怎么能在宋朝的地界立足,南朝人什么时候变的这么能打,这么能厮杀,若是大宋的军士都如同那刘平所带领的士兵一般,只怕到时候我大金不被汉人赶尽杀绝便是好事啊,不应该的!不应该的!某家随阿骨打老皇帝征讨大辽,随宗望元帅进击大宋,何曾受过如此重创。时也?命也?
挞懒脑子里正在乱乱的想着,身下的马却是没有停下,死命的向着燕京城跑去。马力颠簸,让挞懒的眼中伤口破裂再次流血,鲜血浸过白布,染红了半张脸。甚是恐怖。身体因为失血过多有些摇摇欲坠了。此时人马已经离燕京不到五十多里。
“挞懒,挞懒,坚持住,马上就要到燕京了,就剩下一会了。”身旁的近卫欺身冲着挞懒喊道,将在马上昏昏沉沉的挞懒吼的清醒了。
挞懒望着远处燕京城门上影影绰绰的金人旗号,心中大定,同时又极度的不安。暗想死就死吧,反正某没保护好受速,宗望就算是杀我,我也没有怨言啊,只恨当时不如直接战死在沧州城下,也好比现在在马上受这等煎熬。
燕京,这座汉家城邦,经历了唐末之时到如今的几度变迁,先是由唐末的河东节度使石敬瑭割让给了由契丹部和奚人部,以及渤海诸多小部落组成的辽国,成了辽国的五京中的南京,而这个号称镔铁之国的大辽坚持了不到三百年,便被异军突起的女真部落打败,本来金朝和北宋签订了海上盟约。誓师一起攻伐大辽,可惜大辽末世名将耶律大石在燕京仅凭着几万哀兵便独挡了由童贯指挥的十几万宋军,而后燕京被凶猛的金人攻占,耶律大石败走漠北,至今生死不明,而燕京也落入了金人的手中,三易其主,这座当年富丽繁华的燕京城,如今的在金人的占领下变的越发破旧。
挞懒带着劫后余生的骑兵回到了燕京门下,城上早有眼尖的金兵发现了挞懒等人,慌忙下了城防,去城内禀告。
“元帅、元帅,挞懒将军回来了。”燕京城富丽堂皇的府衙之中。一个金兵蒲里衍跪在堂中冲着上座的完颜宗望恭敬的禀报道。
完颜宗望猛地站起身,眼中一脸的关切的问道:“在哪里?”
“现在应该到了城门外,马上就进了城了。”这个蒲里衍忙回复道。
“快!随我出去看看!”完颜宗望一脸焦急道。受速和挞懒前去攻占沧州,可是三天来没有消息,除了第二天之时挞懒派兵说涿州的郭药师在沧州城下吃了亏,自己派了心腹将领前去了涿州,让受了重创的郭药师见了自己派去的劝降之人,让郭药师投了金国,还允诺帮助其报仇,攻下沧州,拿了刘平的人头送给郭药师。而且还许下承诺,等攻克了汴梁,便封郭药师个宋王当当。蠢蠢欲动的郭药师禁不住诱惑暗地里投靠了完颜宗望,令完颜宗望这几天心情大为舒畅,暗道只要郭药师的神武常胜军不再和大金作对,那么自己就可腾出手来不用派兵监视着郭药师,而可以一心一意的对付宗泽这块难啃的骨头了。唯一没有消息的便是派出去的受速和挞懒的人现在如何了,正要等着受速的好消息,却是没有一丝传回来。派去传令的金兵没有找到受速的队伍,这下令宗望心中不免有些焦急,生怕自己这个儿子出什么意外。可是自己身为一军之帅,万事都要以军事为先,就算再担心也不能先露出来,以免乱了军心,此时听到挞懒回城,心中大为激动,急忙起身带人上马赶去城门口处。
“吱嘎~~~~~~~~!”燕京的大门打开,一百多骑彪悍的女真骑兵涌出城门,列开两队,闪出一条道路,宗望在几个心腹猛安谋克的陪护下来到大门前。怔怔的望着挞懒等二十多个浑身是伤的败兵跪在自己的马前。
宗望一把从马上下来。瞪着眼睛望着眼前的惨象,战马身上流着血,人人身上带伤,脸上也都是血污,甚至都看不清脸庞了。挞懒整个脸上都是鲜血。脸上缠着白布,如同一具雕塑一般跪在宗望面前。宗望的心中如同被重锤砸下,脑子里一阵眩晕。
“五千人马??整整三千多骑兵,二千多的步军,都是我大金的精血。怎么?怎么就剩下你们几个?!!人呢?人呢?”宗望一脸不可置信的喊道。
“难道你们碰到了宋军的大队人马围攻吗?”宗望脸色苍白勉强站住问道。
一众伤兵摇了摇头,沉默不语。
完颜宗望猛地一把抓起身下一个跪着的士兵贴近了脸庞看着说道:“你不是受速!”然后一把扔开,再抓起旁边的跪着的伤兵说道:“你也不是!”再抓起一个跪着的军卒大喊道:“你不是受速!”
“你不是受速!”
“你也不是受速!”